約阿希姆單手撐著腦袋,抵抗著額前的陣陣刺痛,隱約察覺到有熱源靠近,抬起頭,就見利安德跪坐在他腿邊,烏黑長髮披散在肩頭,左手微微猶豫地抬起,一雙紅眼珠認真地注視著他,似乎是想要和他靠得更近一些,但又有所顧忌。
「……」約阿希姆淺淡地笑了下,抬起手掌,是一個邀請的姿勢,利安德就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眼瞳明亮地將手放在了約阿希姆的掌心裡。
可約阿希姆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反手嫌棄地將利安德的左手撇到一邊,復又掌心向上,暗示性地看著雌蟲。
利安德十分費解地盯著他,過了好一會才好似明白了什麼,試探性地伏低身子,動作間,他背部的肌肉如貓科動物般起伏,陰影落在凹陷的腰窩處,再次抬眼,圓潤的瞳孔已經改變為蟲族只有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作戰形態下才會有的針狀豎瞳。
他將下頜緩緩落在了約阿希姆的掌心,如同一隻乖巧而馴服的幼獸,長發從肩頭徐徐垂落,利安德發出一聲討好的低吟,咽喉在約阿希姆的指腹感觸下發出輕微的震顫。
雄蟲終於滿意地緩緩摩挲起他的臉頰和頸項,肆無忌憚地觸摸他的皮膚,感受他的溫度。
利安德呼吸發緊,想要閉上眼將臉頰完全埋進約阿希姆的掌心,舔舐他的掌紋。
但吝嗇的雄蟲卻在下一秒收回了手,嗓音沙啞地吩咐道:「先去給我倒杯水,熱水。」
利安德後知後覺地察覺到約阿希姆還在忍痛,急忙遮掩著褲子的異狀,翻下床去消毒櫃裡取出一隻玻璃杯,端著恰好能入喉的熱水回來,坐在床邊略帶窘迫地側著身,將玻璃杯遞給約阿希姆。
約阿希姆並沒有伸手來接,而是略微傾過身,就著利安德的手喝起了水。
看著約阿希姆因頭疼鬢角泛出薄汗,利安德不由得升起一抹心疼,忍不住埋怨道:「我都已經告誡過你酒里下了藥,你為什麼還要真喝?就算……你佯裝抿一口不就行了嗎?」
約阿希姆虛弱地笑了下,沾著水光的嘴唇飽滿而充滿誘惑力,但此刻卻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我不喝,你怎麼辦?」
「什麼?」利安德疑惑地放下水杯。
「你處心積慮地接近,千方百計地引誘,挖空心思、費盡心機,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約阿希姆愉悅地笑出聲來,好似一隻隱匿暗處的捕食者,終於等到白色飛蛾撲到蛛網上,垂死掙扎,「你會允許我不喝下那杯酒嗎?」
利安德錯愕地睜圓了眼睛,惶恐不已:「閣下,您在說什麼?」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總是委委屈屈地看著我,像是沾了晨露的紅蘋果,無聲訴說著在菲尼克斯家族遭受的冤屈和不公,堅強、勇敢,固執到近乎死板的忠誠,笨拙又可愛,真是令蟲無法不去憐惜……」
「閣下,不是這樣的,」利安德嘗試為自己辯駁,但又無奈嘴笨,「我從沒這麼想過……」
「你是真的自卑到不得不以諾斯的名義才敢送我禮物嗎?你是真的是畏懼拉爾夫的權勢,被迫給我下藥嗎?你是真的對菲尼克斯上將忠心耿耿,如你的雌父臨終遺願那樣,甘願奉獻自己的一切,只為輔佐新的菲尼克斯家主?一個自卑、呆板、懦弱,沒有任何野心的雌蟲,又是如何能在二十六歲時便在強者雲集提拔極為嚴苛的蟲族軍隊獲得上尉軍銜?」
在約阿希姆步步緊逼的質問下,利安德眼眶逐漸泛上驚慌失措的淡紅色,他無辜地搖著頭否認:「不是的,閣下,我不是……」
「你不是什麼?」約阿希姆頭疼得厲害,但與此同時,他精神也興奮到不行,「你也用同樣的招數去勾引四殿下了嗎?」
「我沒有!」利安德情緒激動地矢口否認,「我沒有勾引過他!」
「但你故意勾引我了,對嗎?」約阿希姆笑容中甚至帶著一絲乖張,「譬如故意穿小一碼的白色背心……?不過你真的很會投其所好,無論是寶石還是你故意濕身秀給我看的那點艷色,我都很喜歡。」
利安德羞恥地紅了臉頰,他似乎再也不堪受辱那般站起身,咬著下唇轉身要走,又被約阿希姆一把拽住了手腕,沒費什麼力氣就壓到了床上。
「跑什麼?」銀白色的髮絲垂落,約阿希姆居高臨下地質問著,將利安德雙手壓在腦袋上方。
「放開我……!」利安德眼底浮現被污衊的怒意,但更多的是哀傷和難過,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太過用力地掙扎,怕反抗間弄傷了雄蟲,「洛朗,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我已經走投無路了,我將一切都給你了,我是真的,真的對你……」
他瞳孔中漫上淺淡的霧氣,聲音不住發顫。
「……」
約阿希姆倏然又有些不確定了,他直覺利安德沒那麼簡單,可現在看對方因為被誤解難過得快要哭出來,約阿希姆又忍不住心軟了。
利安德到底是在偽裝,還是本性真的如此?
他抬起手,指腹輕柔地撫過雌蟲泛紅的眼角。
無所謂了。約阿希姆心想,無所謂利安德到底心機深沉,還是心善單純,他都可以接受。他不需要容易拿捏的軟柿子,他喜歡未知,喜歡挑戰,喜歡危險,喜歡抽絲剝繭得知唯獨屬於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