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過這兩家,內廷亦有人出了力。便是……今日的褚皇后。」
老嫗將自己知曉的一字不落全都交代了,末了,氣若遊絲想要討個好兒,叫暗衛放了她孫女。
這事兒越鬧越大,暗衛哪敢做主,麻溜回稟了帝王。後晌天將黑前,老嫗連著她一大家子就都進了天牢。
萬幸的是,孫女兒不在裡頭。
老皇帝願意給她個機會。
只要她供出更多人證,簽字畫押坐實幾家罪名,留她孫女一命,倒也無妨。
姓溫的老嫗涕淚橫流,衝著東宮方向狠狠磕了十數個響頭,招了。
……
「論起來,褚皇后的身子壞得也蹊蹺。一連數年未曾有孕,終於生了安定公主之後,便被太醫斷言再也無法生育。太子雖一心防著她,心底里卻也沒將這個繼後真當回事。」
馬車上,虞明澤將連日來的進展分享給明月,免不得嘆了口氣。
虞明月用著小矮桌上的乾果,隨口問:「陛下查明之後,褚皇后就沒為自個兒分辨幾句?」
明澤搖搖頭,眼神一晃:「你可還記得教過咱們宮中規矩的徐嬤嬤?」
明月點點頭。
「徐嬤嬤也站出來作證了。不止是為元後,還替姑母說了話。」
按照老嬤嬤的說法,從前虞昭還是個昭儀時,與時為從一品淑儀的褚皇后關係還是很不錯的。後來,虞昭儀因功晉封四妃之末,品級就越過了淑儀,成為正一品。
那時起,兩位貴人之間的氣氛就變了。
徐嬤嬤伺候過虞昭兩年多,最後那段日子,也是她一路陪著。
她說,虞賢妃的病是忽然之間來勢洶洶,不過幾日,就頭疼得起不來床了,再後來就說起了胡話無法進食,到最後喝不下水時,她便知道,主子熬不過去了。
太醫那裡一開始給開的風寒藥,後來,加上了止痛藥,到最後用上了鬼門十三針。
這是一種針對癔症專用的針灸法。
徐嬤嬤疑心了褚皇后這麼些年,終於能夠光明正大說出來。
虞明月聽過前因後果,便猜到了今日出行的目的地。
是大理寺水牢。
水牢建在地下深處,統共要過六道關卡。
今日虞明澤帶了聖上手諭,才能與妹妹一路暢通無阻,來到關押趙蕈的地方。
檀宗霆已經死了,她們只能找趙蕈對質。
一片黑暗中,只餘三五點燭火照亮前方。趙蕈戴著腳鐐手銬,鐵鏈拖行在水中發出陰冷的聲響。
虞明月擎著一盞油燈,將他那張滿懷恨意的臉龐照亮了。
趙蕈眯著眼躲開光源:「你們來做什麼?」
相比昔日宰輔的警惕,明澤卻是放鬆淡然的。只是,說出口的話卻如驚雷一般在趙蕈腦海中炸響。
「洛陽城東東三坊的周家小爺周如意,今年可有十二了。想不到吧?他雖然隨了母姓,卻還是被我尋出來了。」
趙蕈眼底里的悠然自得通通消失不見,他拖著鏈子涉水而來,將鐵牢門晃得作響。
「你想做什麼?你這毒婦!你敢動他一根毫毛……」
「這段日子,大理寺查出來的罪行的確不少。」虞明月伸手,用油燈燙了趙蕈一把,笑道,「可他們沒查到的罪惡呢,就不算在你趙家頭上了嗎?」
她回憶著原著里提到過的一樁樁罪案,故意露出掌控一切的志得意滿,想要詐趙蕈。
這樣的表情通常只出現在高位男子臉上。
趙蕈的心一下子慌了。
他聽著虞明月爆出「趙家販賣底層良籍女子,取樂官員」的事,又點明「鹽鐵交易」的線路,甚至連他與檀宗霆密謀著「賣兵器給西域,栽贓靖安伯」也能說出來。
在這陰暗潮濕的水牢里,叫人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看到燭火拉進,照亮虞明月姊妹倆那充滿了謀算的眼睛。
「如今,趙相可願開口做個交易,用你造假帳私藏的糧食金銀……以及,虞賢妃身亡的真相,保下周如意一條命?」
……
東宮內只餘一片蕭索。
太子妃檀兮死了。
她身孕不滿五個月,卻在寢殿內不明不白地病死。病亡不過一個時辰,就被御前的人帶走處置妥當。
在宮裡當差的沒有蠢人,誰也不敢多說多問,只當這位沒存在過一般。
太子蕭仁光卻將自己關在彝齋內,不吃不喝,瘋瘋癲癲哭鬧了兩日。
二十年過去了,他竟蠢到今日才知曉,害死亡母的便是他最最倚重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