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人家,心裡再多嘀咕,面子上還是裝得過去。
鄭五郎哼著小曲兒從宋家角門出來,心裡頭別提多美了。
兩個老貨怕是聽了大姐的攛掇,竟瞞著他賣了房跑路去。也是他吉人天相命不該絕,這時候碰上了宋家貴人,還是從前與父親有生意往來的大官兒呢。
鄭五郎覺著,他怕是要自此走上發財路了。
他老子娘走得早,那時他都不滿三歲,怎麼死的都記不得了。
只是那位姓宋的大官說,與父親從前同做涼州生意,想重拾舊業,該給的方便都會給,他便滿口應下了。
未時一刻,鄭五郎抵達官署,打量著按照宋老爺的指點,兌換通關市券和過所之類的文書。哪裡想到,辦差的人仔仔細細打量他半晌,才神色古怪道一聲「死人辦不了」。
鄭五郎勃然大怒,追問為何。
那人卻不肯明言了,只道:「你且回去,瞧一眼你家中的人戶簿便明了了。」
本來嘛,大晉朝商戶要按規矩走流程,人戶簿是無論如何也得遞上來的。
鄭五郎咬咬牙,決計請宋老爺幫個忙,尋到那反了天的老兩口,順帶將本就屬於他的東西都奪過來。
虞明澤這頭進展飛速。
有她和明月把關,一份貪腐人員名單交到了七殿下手中,暗中派遣人手調查起來。
多虧了蕭珩如今執掌著銓曹四選,在各地中下級官員中有些耳目,此事進展便有如神助。
涼州的人順藤摸瓜,查到那鄭家背後的行腳生意的確古怪,走量巨大,數年前在洛陽城中傾銷一空,走的還是洛陽姚氏的門路。
除此之外,名單上的官員家眷們,或多或少都沾染了印子錢或私鹽中的一項。
想來,檀家他們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拉攏腐蝕朝廷官員,結黨營私的。
虞明澤聽得越多,越是心驚。
「殿下可信我?我從不知,這事兒竟還與老太太的母家有關。」
蕭珩眼疾手快,扶住明澤沒叫她蹲身行禮,只蹙眉道:「我一直深信王妃,才敢將這些毫無保留的說出來,是王妃不信我罷了。」
虞明澤一時語塞,也不好說是前世被蕭仁光的疑心折騰,才成了這幅驚弓之鳥的樣子。
蕭珩也不跟她計較,無奈道:「罷了,王妃打小就是這副事事算清楚的模樣。只要我不與你分得太清便是了。」
明澤壓著心頭那點異樣:「殿下查清了真相,可尋到足夠的人證物證?等到這些蛀蟲蛀空了國本,大晉又還能屹立多久呢?」
「殿下,若有把握,是時候向陛下稟明太子的所作所為了。」
……
宋時文發現了鄭五郎「已死」的事情。
這件事不難查,查到最後,發現背後有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影子,宋時文便知不妙。
他一貫謹慎,當即走了一趟驃騎將軍府,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檀宗霆。
檀將軍很快就得了涼州那頭的眼線來報——
他們被人查了,鄭家已經完全暴露。
武威郡的主簿是趙家的人,詢問是否要一把火燒去當年遺存下的文書。
檀宗霆卻不慌不忙擺了擺手,示意各處眼線照舊,自個兒騎著快馬,走了一趟東宮。
只燒了物證有什麼意思?
皇帝病了,也老了。
趁著北府軍主力不在京中,他要「請」太子殿下先發制人,逼宮上位。
第32章
東宮這頭, 太子卻被檀宗霆的話驚到了。
他是對父皇有幾分不滿,也不認為七弟這樣的病秧子就更適合做儲君。可即便他有一肚子彎彎繞和小伎倆,卻從沒想過要對親生父親兵刃相向啊。
想起少年時候挨的那些打, 他便生不出半絲忤逆父皇的心來。
蕭仁光從震驚,害怕中回過神,蹙著眉頭看向檀宗霆——這個名義上的岳父。
位高權重的驃騎將軍, 究竟是何時起了這份心思的?
一貫自傲的太子殿下這時候才知道後怕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養虎為患。
難不成,檀家還真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蕭仁光緊盯著檀宗霆的表情, 問:「將軍要我逼宮上位,就不怕百年之後, 史冊上將你我罵個狗血淋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