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金應是,捧著油紙就要出了涼亭上橋,謝西樓卻一翻身,從橋上徑直躍下來。
他隱約知道虞明月跟他拉開距離的原因,又是頭疼,又是氣惱。
按他從前的性子,早就跟陛下挑明請求賜婚了。可他如今是寧國公世子,未來要執掌謝家五萬北府軍。
北府兵以一當十,是南晉橫行至今最強的兵馬。
太子殿下與諸位皇子都虎視眈眈。
他不敢冒然將人拉下水。
瞧見明月扭了身,似是有意離開,謝西樓忙追進亭子裡,無奈苦笑:「五姑娘,無論你從外頭聽到什麼,總該給我一個分說的機會。」
明月聞言回過頭,正對他行了個禮:「世子這話就太抬舉了,有什麼您且說便是。」
謝西樓垂眸思索半晌,似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最終撓了撓頭,從胸前掏出一隻脂粉囊,略不自在地遞過去:「聽說建康城到了夏節,便會贈心上人香囊。我在軍中雖會縫一些衣物傷口,卻到底不擅長此道,五姑娘若不嫌棄……」
話沒說完,虞明月一把撈過去,頗有幾分震驚地仔細打量香囊上的繡花圖案。
「這、這是你縫的?」
謝西樓無聲默認了。
虞明月反而被這沉默鬧得有些熱,扇著團扇,乾巴巴夸道:「你、你……你這鴨子會分身,還挺好看的。」
謝西樓:「那是鴛鴦交頸。」
虞明月:「……」
剛從橋上哼哧哼哧跑來的隨侍決明:「……」
該怎麼告訴他家二爺,男送簪花,女送香囊。他這繡活兒到底是怎麼好意思硬上啊?
第13章
祝嬤嬤覺著事情不對頭。
姑娘打從燈市上回來,就呲著牙花兒笑得像是撿了銀子一樣。漱玉、咬金兩個丫頭憋著笑,那表情似也不對頭。最重要的是,姑娘吃的玩的買了一堆,可一連幾日下來她只抱著個針腳醜陋的脂粉囊打量。
她悄悄湊上去瞧過,那水鴨子繡的……叫她一張老臉都快蹙成裹腳布了。
這麼個丑東西,姑娘卻寶貝似的隨身帶著,只怕是夏節上被人送了禮。
祝嬤嬤有心跟三太太通個氣兒,卻擔心會弄巧成拙,壞了一樁好姻緣。
畢竟,姑娘長這麼大,還沒見對哪個男子起過一丁點少女心思,若能就此開開竅也是好的。
就這麼相安無事過了小半月,邁入小暑那日,終於迎來些不一樣的消息。
三老爺虞青柏剛下值,抱著官帽才進二門,就忍不住與三太太周氏提起今兒朝中的奇事:
「甘州之戰大勝,驃騎將軍檀宗霆昨日才班師回朝,陛下今日就論功行賞,給封了廣平侯。沒能如願得封大將軍,檀宗霆這面兒上可不太高興。陛下只作不知,提起幾位皇子也到了年紀,趁這個機會一併封了王。」
虞青柏將官帽遞到嚴媽媽手中,自個兒除了官服,換上一身舒適的常服,再從屏風後頭繞出來,坐在周氏身邊,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可你猜怎麼著,七殿下得封東海王之後,竟跪地請旨,要以明澤為妻。」
周氏正喝茶,險些燙到了嘴皮子。
她是瞧出來七皇子對明澤有意,可也沒料到,竟能藏著這般深的情意?
周氏擱下茶碗:「此事當真?陛下是如何回的,老爺可打聽清楚了?」
虞青柏眼風掃過,嚴媽媽早已悄然退出去守在門外。
他這才耳語:「陛下沉默許久,雖未當場應下,可也沒駁斥。七殿下是楊淑妃獨子,淑妃又走在盛寵之時,陛下對殿下總歸要上心許多。我估摸著過不了幾日,宮裡就會派人傳召明澤了。」
夫妻二人又商議幾句,琢磨著暫且將這件事壓下,裝作不知。
畢竟,大老爺只在宗正卿手底下做個打理文書的文吏,二老爺未曾在朝中領職,四老爺雖混的最得臉,卻是將作寺令丞,分管著都城宮室修繕、太廟營建與離宮別館修造事宜。
御前的事要傳到他們耳朵里,且得費些時候。
……
虞明澤倒是很坐得住。
蕭珩那其實無需擔心。前世,直到陛下離世前,都還猶豫著想將皇位傳給這個最愛的兒子,又怎麼捨得在婚事上過分苛責。最多就是嫌棄太傅府沒落,幫不上兒子的忙罷了。
前世,蕭珩未曾娶妻,似乎並沒有奪嫡的心思。
也不知重來一次,為何又改了主意。
她在府中沉心靜氣,等候宮中傳召。卻不想,先迎來的是太子殿下也請旨賜婚的消息。
蕭仁光不知用何手段,說服了陛下將驃騎將軍檀宗霆之女——檀兮許配給他做太子妃。
本朝並無三公級別的大將軍。
除過寧國公之外,驃騎將軍已至高位,兵權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