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否定「名門正妻」,不正是在否定他過往的人生嗎?
尤其是當他已有的東西不斷地在向他證明:「名門正妻」沒有錯,錯的只是憑空而出的棠驚雨。
本來修正這個錯誤後,他的人生還是可以繼續按照既定的方向而去。
可是,愛情是不講道理,不分緣由的。
管你正確還是錯誤,愛了就是愛了。
你要愛也得愛,不愛也得愛。
半點不由人。
因此,他將這個「錯誤」牢牢鎖在身邊。
更因為這是一個「錯誤」,他尤為小心謹慎,處處被其牽動身心。
既愛入骨髓,又恨透血肉。
靈魂也隨之被來回撕扯,晝夜不得安寧。正是:
風月情債不講理,悲歡苦樂不由己。
但要鬆手隨她去,不若今生枉在世。
謝庭鈺只覺心中一片廣闊清明。
他合上眼,深呼吸一口氣,隨即睜眼,轉過身從身後抱緊棠驚雨,在她耳邊輕聲說:「蕤蕤,我想明白了,我要娶你為妻。今生今世,只愛你一人。」
他期待著,她聽到後會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短短几息,他已經在腦海里想像出好幾種可能。
但她沒有任何回應。
他撐著手肘支起上半身,探身去看她。
怪不得沒反應,原來她已經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臂上,有滿腹思緒想跟她說,正要將她搖醒,又見她睡得實在香甜,心中不忍,只好將她搭在被褥外的手小心放進被窩裡。
替她掖好被角,他還撐著上半身戀戀不捨地看她,而後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他重新躺好,伸臂將她牢牢擁進懷裡,期待著明天的來臨。
*
山林里傳來一陣巨響。
一棵纏繞著茂盛的菟絲藤的大樹,最後抵不住重雪的積壓,在深夜裡轟然倒塌。
藤絲葳蕤,在掩覆的積雪中,等候著下一個春天的到來。
第62章
賈文萱生了一個女兒。
剛得知自己生的是一個女兒的時候, 賈文萱頗為憂傷——怎麼是個女兒?這樣豈不是要重蹈覆轍,像她自己那樣天真長大,再淪為家族的犧牲品?
一想到女兒往後的人生,賈文萱就覺得難過。
她希望女兒日後不要像自己, 當然也不要像棠驚雨那般, 冷冷冰冰不近人情;最好像宋元儀那樣, 才情名動玉京,與青梅竹馬黎堂真成親,二人如今在祁水可謂是蜜裡調油, 恩愛得很。
或是像嚴飛凝, 牢牢掌控自己的命運,說不嫁就不嫁,哪怕要前往西遼吃苦也不肯嫁,回京後去了大理寺當值, 李正卿時常誇她心思細膩聰慧異常。
宮裡舉辦冬宴時, 賈文萱也去了。
看到梁昌瑜因為貪杯調戲貴妃身旁的侍女而被陳王狠狠訓斥, 又聽聞他與馮孝康、楊世光不肯讀書, 日日想方設法抓弄老師與伴讀, 被罰跪時還要偷跑去平康坊的枕鴛樓狎妓, 把陳王惱得是天天唉聲嘆氣。
再看嚴飛凝,因破了「五石散」一案,得聖上誇讚, 論功行賞, 好不風光。
瞧嚴公那嘴角都快翹上天了。
與陳王那一張氣紅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
賈文萱飲了一杯暖酒, 嘆笑地搖搖頭。真是個:
生男最喜貪梨棗,養女偏能讀文書。
莫笑陰陽顛倒用,箇中天意有乘除。
嚴飛凝身旁圍了不少小姐夫人, 好不熱鬧。她上前與嚴飛凝說了一陣玩笑話,就轉身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有小姊妹過來尋她說話,問起她的孩子還好嗎,夫妻感情如何,身體如何。
幾人聊著聊著,聽著斜左方一陣歡笑聲,望著人群中心的嚴飛凝,有個人用欽羨的語氣說道:「嚴小姐也定親了。」
另一個說:「知道。她的婚事準備得可轟動了,整個玉京還有誰不知道。」
賈文萱便插話道:「誰呀?」
「大理寺右少卿,陸佑豐。」
賈文萱嘆然:「我記得那位陸大人,不是跟個悶葫蘆一樣就是絲毫不解風情,與他會面過的小姐都說,要是嫁給他作夫人,還不如去尼姑庵里青燈古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