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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花,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我的花』。想要找到能寓意『我』的這一枝花,首先要從插許多枝花開始。就跟人一樣,想要了解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要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去相會更多的人。

「彼時我還小,懵懵懂懂,不明白各中真意。只知道先插花。幸而故地每日都有許多鮮花送來,我日日練習插花。

「然後發現比起鮮妍亮麗的花朵,我更為野草枝木而心動;比起精緻華美的花瓶,我更喜歡用質樸且有破損的尋常之物來充當花器。

「我最愛雪松。來玉京前,我一直認為雪松就是『我的花』。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先生說的那句『見過天地眾生,方能得見自己』是什麼意思。

「噯——就是它了。」

棠驚雨在萬千蒲葦中選中一枝。

蓮生一貫喜歡聽她說話,只是這回聽了依然懵懵懂懂,跟著她一路回到河灘前,見她剪枝修葉,最後將那枝蒲葦插進素燒黑陶梅瓶里。

一把烏木禪椅放在靠岸的河裡,四隻椅腿浸在水裡。

棠驚雨將素燒黑陶梅瓶放在椅面上,然後將一旁的蓮生拉到距離禪椅的五步外,隨後說:「看,這就是『我的花』了。」

眼前之景,真是個:

天廣地闊間,禪椅立水中,梅瓶蘆花動,花見我來我見花。

蓮生忽然明白了:『我的花』可以是雪松也可以是蒲葦,甚至可以是任意的一朵花、一枝草、一根枝條——因為我已經見到『我自己』了。

一日。

躊躇片刻後,蓮生看向正在竹牖前翻書的棠驚雨,出聲提問:「姑娘,你在蘆雪庵待了這麼久,有沒有想過主人?」

棠驚雨緩緩抬眸:「怎麼?」

蓮生:「我今日去見他。談話間,能明顯地感受到——他很想你。」

「明顯」二字,被蓮生加重語氣。

棠驚雨的目光重新落回書頁,冷冷清清地「嗯」了一聲。

蓮生上前兩步,坐到她對面的燈掛椅,雙臂搭著四方桌看她,追著問:「你一點兒都不想他嗎?」

棠驚雨又抬眸,略帶笑意看向可憐兮兮的蓮生:「重要嗎?」

「當然重要啦!」蓮生激動地挺直腰。

「不想。」

「我不信。」

「不虧是一脈相承的主僕。」棠驚雨垂眸繼續看書。

左手邊的這一頁書,字裡行間突然蹦出一個「鈺」字,教她一瞬間想起往事——

浴佛節回來後,謝庭鈺還為她忘記自己的名字而生氣,要她將「謝庭鈺」與「謝玄之」這兩個名字各抄一百遍。其間不能寫錯,但凡寫錯一個筆劃,就要重新抄過。

不僅如此,他還時不時追問她他的名字和表字怎麼寫。

「再敢忘記,我要你好看!」

彼時那張氣咻咻的臉再次湧上腦海。

「……姑娘?」

蓮生的聲音打斷棠驚雨突如其來的沉思,她稍顯慌亂地翻過尚未看完的一頁,強裝鎮定地問道:「怎麼了?」

蓮生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互相喜歡的兩個人要鬧成這樣?」

「感情本來就是微妙且複雜的事情。」

「可是,明明只要姑娘你稍微,就一點點,對主人示弱一下,我覺著他就能立刻拋棄所有原則跪下來求你原諒。」

棠驚雨被蓮生誇張的說辭逗笑。「那是你覺著。」

「我從前是一個十分厲害的殺手。殺人的直覺很準的。」

「喲,還有自己夸自己厲害的呢。也不害燥。」

「姑娘!」

「那你覺得我在這裡開心嗎?」

蓮生久久的沉默。

棠驚雨笑。「你不敢回答,是因為你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快樂與自在。」

「但我覺得,你在主人身邊的時候……也挺開心的呀……」蓮生說到最後,語氣都變得有些虛浮。

「你是一個忠心耿耿的人。」棠驚雨不甚介意地笑道,「只是,相愛本來就是痛苦的。到這裡結束就好。不愛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怎麼可能過得去。主人要是能放下你,哪裡還會繼續留你在府里,吃穿用度一應俱全,時不時還要裝模作樣地問起你的近況如何。」

一陣接著一陣如巨浪如狂風的痛楚襲來。棠驚雨沉重地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息,一點點將這股無名的愁緒紓解出去。

她早就像一隻被精細豪奢地養在金絲籠里的山雀,籠子打開,也很難再飛回山里。

情愛如枷鎖,情仇如毒藥。

她沒有自己想得這麼有骨氣。錦衣玉食的生活,情海洶湧的痴妄,已經侵蝕她的身心。

莫說上回她易容化形逃出謝府後,府里立刻加固了巡邏防衛,出行的暗語每日更換,就是現在有這樣的機會給她,她也不一定想出去。

如果可以,她希望蘆雪庵的日子能一直這樣平淡下去。

而謝庭鈺,她不想再愛了。

到這裡就好。

不管是對謝庭鈺,還是對棠驚雨,都好。

*

閒來無事,棠驚雨開始書寫《蘆雪庵記事錄》。

今時不同往日。當年在秋衡山時,她還不識幾個字,字寫得也是歪七八扭,現在再寫,可謂是字句間清新秀美,才思錦繡。

又因為她只想記下一些快樂的小事,故此一切愁緒都被她刻意撇去——謝庭鈺,就是所有愁緒的根源。

《蘆雪庵記事錄》篇篇清爽落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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