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二人或許認識,賈文萱不做鋪墊地試探道:「謝庭鈺,除夜過後,你還見過花小姐嗎?」
謝庭鈺:「你們有她的消息了?」
賈文萱忽然警惕起來,回道:「還沒有。你很好奇?」
謝庭鈺:「嗯。」
賈文萱:「世間男子真是見一個愛一個。貪心狂妄得很。」
謝庭鈺:「若按三小姐的說法,那世間女子也是薄情寡義得很——昨日才是世子爺,今日又找左少卿了。」
「我——我哪有。我只是跟梁昌瑜一起找花小姐,要再跟她比試一番罷了。我分明是最喜——」賈文萱急急頓住後面的話,臉頰發燙地瞄了左少卿一眼,連忙換了一套說辭,「你是大理寺的人,又見過她,能不能幫我找一找她現在人在哪兒?」
「三小姐,我瞧著是很閒散的模樣嗎?」謝庭鈺十足平靜,叫人看不出任何疑點。
賈文萱嘟著嘴,說:「好吧。謝大忙人趕緊去忙吧。」
謝庭鈺眉眼含笑地朝她有模有樣地行禮,說:「感恩三小姐垂憐。」
逗得賈文萱掩袖偷笑。
要說起來,謝庭鈺並沒有刻意地隱瞞棠驚雨的行蹤,奈何蓮生和霜夜處理得太乾淨,賈文萱和梁昌瑜手下的人又實在愚笨。
況且他也不太想以這種過於轟動的形式,讓外面的人得知他謝庭鈺金屋藏嬌,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到底過不去面子上那一關。
回府後,謝庭鈺換了一身常服,擁著一件裘衣就往撫松亭去。
去時雪滿翠嶂路。
他撐著油紙傘,朝不遠處站在雪裡的棠驚雨說:「驚雨,下雪了,快回來。」
他看見棠驚雨回過身,懷裡抱著剛剪切下來的松枝,素淨的臉,通紅的眸。
她又哭了。
他不明緣由。
明明除夕那晚,她如此開心,回府後與他的相處,也是愈覺情親。原以為二人之間的情誼會愈加好下去,哪知除夜過後,一切都變得更差了。
雖然她的言行舉止與之前的區別不大,但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在難過。
整日整日的難過。
她的難過像是山里久久不散的濃霧。陰冷綿延。
最近幾日,更是時不時會落淚。
起初他以為她只是難過不能再出府遊玩,故此他跟她解釋過,說外邊出了事,現在出去不安全,等事情都平息了,再讓蓮生跟霜夜帶她出去玩。
那時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抬頭望著烏雲沉沉的蒼穹,唇角略帶一點笑容,臉上是那種在回憶美好過往的恬淡神情,輕輕地說:「好像要下雪了。」
之後,他隱約察覺到她因何難過,卻對此視而不見。
直到今日——
謝庭鈺收傘邁進亭中。
棠驚雨已經擦掉臉上的淚痕,低頭修剪條案上的松枝。
他看著那張憔悴的臉,躊躇片刻後,還是決定問出口:「你在難過什麼?」
——我想永遠留在元光四年的除夕夜。
這就是她的理由。
簡單。膚淺。愚鈍。
仿佛一個九歲幼童與家裡人撒嬌要糖的理由。
可她過完年後,已經十九歲了。
還說這樣的理由,自己都嫌自己太過荒唐。
靜寂的亭中,只有「咔噠咔噠」的剪枝聲。
謝庭鈺頗有耐心,只靜靜地等著,並不出聲催她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開口,只短短八個字——
「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
「月寒日暖,來煎人壽。」站在謝庭鈺身後的陸佑豐嘀咕道。
「我說,不要氣餒嘛。」陸佑豐將手搭在謝庭鈺右肩上,「上一回雖然被『葉上飛』僥倖逃了,但他現在身負重傷,玉京戒備森嚴,如今更是挨家挨戶地排查,相信很快就能將他抓拿歸案。至於那些批判你辦事不力的奏疏,嗐,你也不是頭回遇到了,看開些。」
謝庭鈺覺得同僚此番寬慰來得莫名,略微皺眉地說:「大理寺聯合刑部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抓拿『葉上飛』猶如瓮中抓鱉,我氣餒什麼?再說那些奏疏,我從未在意過。」
「呵。還在我面前裝淡然呢。」陸佑豐伸手,食指點了點書案上的毛邊紙,「你看看自己都寫了什麼。」
謝庭鈺低頭,定睛一看,驟然愣住。
滿紙都是「月寒日暖,來煎人壽」八個墨字。
次日。
皇宮舉辦春日宴,一眾大臣攜家眷進宮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