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鈺回頭,朝兩位姑娘溫和地笑笑。
賈文萱驚訝地看向宋元儀。「你可真叫得出口。」
宋元儀:「我與他,是比你要好些。」
賈文萱氣罷又要去搶宋元儀手裡的松子糖。
宋元儀大喊:「你堂堂丞相千金,——鬆手鬆手!不准搶我的糖!」
桑桃捧著幾袋糖在一旁勸道:「小姐,我們有糖我們有好多糖……」
黎堂真心情複雜地盯著一身官服的謝庭鈺,很快崇敬戰勝嫉妒,他走上前說:「老大,你怎麼今夜還在外面巡邏啊?那我也要一起。」
謝庭鈺一把撥開擋在面前的黎堂真。「別礙事兒。過你的年去。」
黎堂真還要說什麼,就聽見身後的宋元儀求救般地喊道:「堂真!堂真!快來幫我!」
黎堂真一回身,兩三步衝過來。「文萱,你給我鬆手,幹嗎老是欺負元儀啊。」
賈文萱:「我就欺負她怎麼了!」
桑桃:「小姐冷靜啊,這兒這麼多人看著呢!」
煌煌彩燈,沸盈嬉鬧聲。
簌簌細雪,翩然人海間。
謝庭鈺在距離棠驚雨的一步外停下,二人在漫天的飛雪與喧囂中對望。
彼時他覺得,不管她接下來會做出如何出格的舉動,說出如何驚濤駭浪的話,他都能接受。
只是她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還是他先開口:「可有受傷?」
她搖搖頭,接著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符合禮節地行了一禮,說:「多謝大人。」
話一說完,她便要走。
「等等。」他下意識叫住她,又尋不出什麼合適的話頭,只好扯了句廢話,「是要去看大仙燈嗎?」
她點了下頭。
他:「慢慢走,小心些。」
她微笑著點了下頭。
三人重新融進人潮里,轉瞬就看不見身影。
謝庭鈺一直站在原地,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眺望那隻高於人潮的碎花絨布大紅花漸行漸遠。
方才的棠驚雨,就如尋常的小姐一般,尋常地對他微笑,尋常地與他對談,尋常地與他辭別。
禮貌。
疏離。
陌生。
尋常到,只要轉身踏入人海,就再也看不見。
幸好。
他與她,並不是陌生人。
風箏的線輪就緊緊地握在他的手裡,只要他收回長長的風箏線,她就能回到他的身邊。
漫天風雪中,他沒由來地鬆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捻了捻手指指腹——
仿佛確認「風箏線」就攥在手裡。
第24章
謝庭鈺回來的比棠驚雨要晚一些。
問了李管家, 他說姑娘沐浴過後就回岱澤樓歇息了。
周身寒氣的謝庭鈺先去了浴房,等回到岱澤樓,已是亥正時分。
除夜守歲,屋內燭火整夜通明。
彼時棠驚雨正抱著藥枕, 半睡半醒地擁著厚棉被躺在暖閣的大炕上。
一身暖意的謝庭鈺好笑地拍拍她的臉。「不許睡了, 快起來守歲。」
成片成片的燈火螢光似一層又一層橙黃色的薄紗, 昏昏沉沉,朦朦朧朧地籠罩在四周,眼前的郎君疑似穿梭在夢境裡。
叫她驟然想起, 今夜裡發生的許多事, 許多與他有關的事情——
比如與他故作陌生時,他那雙略顯落寞的眼睛。
比如觀看大仙燈時,兩旁宮使向百姓拋灑賀糖,他悄悄送來一顆她沒能接到的賀糖。
比如在江畔時, 她與他隔著人潮對望, 絢爛的煙火在頭頂的夜空綻放。
比如她即將登上回府的馬車時, 他過來與她在雪天裡親吻, 同她說回去不許睡, 要等他回來守歲。
比如臨別時, 他取走她脖頸處的灰鼠毛領,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比如……
棠驚雨握住捂在自己臉上的手掌,睡眼惺忪, 對著近在咫尺的謝庭鈺說:「大人, 我喜歡你。」
她的嗓音跟半融化的糖一樣黏黏糊糊, 分不清是因為醒得恍恍惚惚的緣故,還是因為旁的什麼原因。
謝庭鈺突然愣住。
先前一直哄她說「我喜歡你」果真有奇效,此刻聽起來別樣撩撥心弦。
他將她懷裡抱著的藥枕抽出來扔到一旁, 將被窩裡暖融融的人嚴絲合縫地摟進懷裡。
「蕤蕤,再說一遍。」他柔聲地哄著她。
太溫柔,一切都似她的一場夢。
她湊上前去吻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