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頭一走,更是翠色-逼人,芭蕉藤蘿叢叢野草蒼苔,茂盛的綠意如滔天海浪一樣朝人奔襲而來。
對謝庭鈺來說,大片大片的翠綠堆疊出一股微妙的窒息感,加之這裡過於偏遠,又實在冷清,更有一番慘綠慘綠的薄涼,所以他不太喜歡這裡。
偏偏,棠驚雨喜愛得很。
那天她唯一一個淺淡的笑容就是為了這間攏翠館。
她指著攏翠館說:「我喜歡這裡。讓我在這裡住下吧。」
這裡守衛較為稀疏,距離側門也不太遠,謝庭鈺自然而然認為她還想著要離開謝府。
拒絕的話語沒有明說,他只是摟著她,兩指探入桃花林徑,略帶警告意味地笑問:「真要住在這裡嗎?」
她被弄得眼眶浮淚,連忙求饒:「不住了不住了。」
「那你要住哪兒?」問話間,他手上的動作沒停。
「岱澤樓……岱澤樓。同你住在一塊兒,要跟你一起。」她快要直不起腰,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
彼時他看著伏在自己手臂上嬌聲啜泣的姑娘,神情變得晦暗。
內室都沒有拐進去,就直接在曲折遊廊里掀起一番雲馳雨掣的歡情戰。
急雨方歇。饜足的郎君抱著懷中軟玉靠坐在廊柱下,望著後院片片柔軟舒捲的芭蕉葉,說:「你若實在喜歡這裡,就多來這裡玩兒。」
那天得了他的允許,她何止常來,簡直天天往攏翠館跑。
剛下值的謝庭鈺身上還穿著大理寺的公服,就先去換了一身清爽的夏袍,才往攏翠館去。
經過她的細心打理,攏翠館已經雅致整潔了不少。
但他還是覺得綠意過濃,待六七月一來,這館舍四周怕是要綠得人心發慌。
他一路走來,思量著要往院裡移栽幾棵梨花樹,再引一條活水小溪環繞館舍,如此綠白幽然交織,淙淙聲響更顯玲瓏。
後院傳來「咻——篤」的聲音。
棠驚雨正在射箭。
她被帶回府後,謝庭鈺繼續充當她的老師,教她四書五經六藝。
她雖不愛說話,但腦子好使,一點就通,進步飛快。
謝庭鈺行至後院迴廊,瞥了一眼樑上藏身的一位輕功極佳的女子。對方見他看來,朝他恭敬地點了下頭。
這女子名喚「蓮生」——是他專門派來寸步不離守著棠驚雨的暗衛。
箭靶設在圍牆前,條案和箭具都放在退步①里。
棠驚雨站在檐下,凝神靜氣地拉弓蓄力。
「驚雨。」熟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她沒理他,射出一箭後才捨得回頭看他一眼,隨後又繼續取箭拉弓。
手臂晃動時,袖角的墜鈴鈴鈴作響。
她今日的穿著宛如壁畫神女:上身一件天青色軟煙羅廣袖交領上衣,垂臂時,長長的袖角幾乎碰地,袖尖處又各縫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銀雕墜鈴,這還不夠,兩隻手臂處又分別綁了一隻羽袖,更顯優雅飄逸;淺翠色的曳地長裙;一條苔青織金的腰帶勾勒出婀娜柳腰,腰間兩側各掛著一條白玉禁步。
她這一身裝扮,算是謝庭鈺故意為之。
如此繁複精緻的衣裙,根本不便於跑動。袖尖的墜鈴和腰間的禁步不必多說,一動就滿是鈴啷聲,很容易被發現。
一年的光陰太長久,他沒辦法再承受她又來一個消失無影蹤。
謝庭鈺走上前,上手指點了她一番。
她「嗯」了一聲後,這一箭直中靶心。
往後五六箭也是直中靶心。
溢滿的成就感讓她忍俊不禁,難得在眉眼處淌出一點笑意,下意識回頭看向身旁的郎君。
謝大人的笑容更外露一些。他抬手摸摸她的頭,鼓勵道:「皆因你先前一直勤學苦練,才會有剛剛的厚積薄發。」
她揚起一個淺笑,點頭「嗯」了一聲。
箭筒的箭悉數射完,她擱下木弓,拎著空箭筒去收箭靶上和掉落在地上的箭。
她剛把裝滿的箭筒放下,就聽他說:「玩個遊戲?」
她登時警覺起來,迫不得已扯住他的手臂撒嬌道:「不了。好餓,想吃飯了。」
狗屁遊戲!都是為了能順理成章地交歡而故意給她設的圈套。
他日日都要。哪怕她來月事了,也要用其他方式陪他玩。
等她的月事過去,憋久的人會要得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