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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時節又逢卿。

第14章

木屋前的方桌正中央放置著一個缺口的斗笠碗,碗裡有水,水面灑著幾點米粒大小的碧色浮萍,水下是點點閃爍的砂礫,一根嫩芽似的水草佇立其中。

四方桌,三個面都坐了人,面前都擱了一杯熱氣氤氳的水。

兩個表面平靜,內心驚濤駭浪。另一個,表里如一的驚訝。

「怎麼一個兩個都會塗臉化容。——姑娘也是跟雲遊手藝人學的?」

陸佑豐驚愕地打量正對面的棠驚雨,這張年輕的、帶著一點小麥色的、清麗的臉,與先前他看到臉上有疤痕的中年婦人形象截然不同。

不僅是模樣不同,甚至連氣質都變了,若不是今日突然造訪,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猜到這居然是同一個人。

棠驚雨垂眼盯著陶土杯,搖搖頭,說:「自己胡亂化的。」

「那你現在這張臉,是真是假?」陸佑豐問。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思考了一下後說:「假的。」

「嘁。」

謝庭鈺一直乜斜著眼偷瞧她,聞言冷嗤一聲。

陸佑豐看向謝庭鈺:「你們認識?」

謝庭鈺轉正眼,望向前方團團胭脂色的海棠林,冷漠道:「哼,我怎會認識此等容顏善變的人。」

陸佑豐詫異地看著身邊的同僚,又問:「你當時不是說她與你手上一樁害人案有重大幹系嗎?」

他轉過身,光明正大地看著鵪鶉一樣的棠驚雨,厲聲道:「抬頭。我有話問你。」

儼然一副當差查案的嚴肅模樣。

棠驚雨抿著唇,緩緩抬頭,視線只落到他的肩膀處。

他不耐煩地扣指敲桌,命令道:「直視我的眼睛。」

她揪著衣角,緩慢地看過去,靜靜與他對視。

許久不見的一雙秋水眸,一如既往的盈盈清趣。

謝庭鈺沉默半晌,威嚴轉為無奈,語氣軟和了幾分:「你先前說會來當守陵人是因為被婆母和丈夫毒打,當真?」

她搖搖頭。

他的臉色又緩和了一點,再問:「你來這兒多久了?」

她的目光落了下來,不敢繼續與他對視,小聲地回答:「將近一年了。」

「好得很!」他恨恨道。

陸佑豐「嘶」一聲,突然出聲:「我才反應過來,你手頭上的案子不是都轉給我了嗎?怎麼還有一樁害人案?」

謝庭鈺面容平淡地端起陶土杯喝了一口熱水,說:「哦。大約是我記錯了罷。」

陸佑豐震驚到目瞪口呆,張著嘴甚至罵不出一句合適的話來。

他沒理陸姓同僚,繼續問一身樸素的棠驚雨:「在這鬼地方住著,是怎麼熬過雪災的?」

她的目光落到他凍傷的手上,印象中一雙如竹節白玉的手,如今滿是斑駁的紅瘀。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凍傷的地方不多,只在指尖處有一點。

雪災才過去不久,那股刺骨肅殺的寒冷回憶起來,依然讓指尖隱隱作痛。

她攏著雙手,放到嘴邊哈氣暖了兩下,才回道:「收拾了炭火乾糧和被褥,躲進了墓里。我留了一個透氣的口,有些毛皮厚實的小獸跑了進來,我們縮在一起取暖,熬了過去。」

陸佑豐唏噓道:「也是不容易。」

謝庭鈺蹙眉,克制自己心疼的情緒,脫口而出的話不由得變成了譏諷:「命真硬。這麼一副孱弱的身體,竟連閻王爺都不敢收。」

陸佑豐再次驚訝地看向謝姓同僚,不知對方今日是怎麼一回事,哪哪都不對勁。

棠驚雨沒聽出他的弦外之意,反而贊同地點了下頭:「是挺硬的。」

謝庭鈺被氣得深吸一口氣,咬牙道:「我那是在誇你嗎?」

她疑惑地抬眼看他,被他陰沉的神色稍稍嚇到,小心翼翼地問:「不然是在罵我嗎?」

謝庭鈺閉上眼,喝了一口變溫的水降火氣。

陸佑豐見狀,「噗嗤」一笑。

「姑娘,你跟謝大人之前認識吧?」陸佑豐的話音里還帶著一點看好戲的笑意。

棠驚雨飛快地瞥了一眼已經睜開眼的謝庭鈺,隨後堅定地搖頭:「不認識,沒見過。」

咔——

陶土杯在謝庭鈺的手中捏碎。

她驚愕地看著他。

他冷冷出聲:「人窮,杯子都次些。一捏就碎。再拿一個來。」

「沒有了。」她這裡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人影,哪來這麼多茶杯。=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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