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鈺的耳旁聽著李達一一清點啟程要帶好的物什,視線卻不動聲色地落到手邊坐著的人身上。
「嗯。就按你冊子上寫的辦吧。」聽完李達的話後,謝庭鈺回復道。
「欸。」李達應和一聲,離開前抬眼瞧見棠驚雨今日的裝束,鵝黃點綴青綠,嬌媚俏麗,笑著誇讚她,「棠姑娘今日這身真是春風拂柳俏,尤其脖子上繞著的鵝黃披帛點綴得宜,好生活潑可愛。」
棠驚雨抬頭,對李達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謝謝李叔。」
李達走後,謝庭鈺也跟沒事人一樣問她:「脖子裹成這樣,不熱嗎?」
她看也不看他,扔下一句「圖好看」,就繼續埋頭吃早飯。
他皺起眉,成心伸手扯開那條披帛,故意說:「當心熱得——」
披帛扯開,她的脖頸處露出一片駭人的紅瘀。
第7章
謝庭鈺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問道:「這是怎麼了?起了紅疹?」
他的手伸過來想要觸碰棠驚雨脖頸處的皮膚,她如驚弓之鳥一般即時跳起來,退後兩步以致後背都抵到條案邊沿。
她慌張地攏好被扯松的披帛,喉嚨發乾,惴惴不安地看向他。「沒事。不勞大人操心。」
他隨之站起來走過去,語氣帶了一點嚴厲:「我如今與你同住,你若是出了什麼毛病,反倒害我。」
她恐懼他的靠近,挪著步子試圖遠離他,卻被他一手攥住手腕。
他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是要綁起來,你才能聽話嗎?」
棠驚雨神色愕然,如他所願地停在原地不動。
見謝庭鈺走上前,抬起她的下頜,要撥開她揪住披帛的手時,她驟然收緊手勁,不爭氣地哽咽道:「是昨夜我做了噩夢。夢到被一條噁心的毒蛇纏住,想將它扯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脖子。這種傷,不會傳染給大人的,您不必擔心。」
「是嗎。」他說著便鬆開她,與她保持一步距離,「先去裡屋上藥吧。否則,有礙觀瞻。」
雖然她聽不明白什麼叫「有礙觀瞻」,但也能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猜出那不是一個好詞。
她沒好氣地「嗯」了一聲,往裡屋走的時候,視線落在地面的青石方磚上,看也不想看他。
她走到木榻旁,才發現眼前忽地一暗,似有所覺地回頭望去,那位大人果然跟了進來。
她起先自信地以為自己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了,到了今日才驚覺是自己自大過頭,此等卑劣下作又厚顏無恥的偽君子真是頭回遇上。
她氣憤地諷刺道:「大人讀過的書可比我吃過的飯都多,『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意思,一定比我更清楚。」
謝庭鈺無視她的嘲諷,徑直走到木櫃前翻找出黑玉膏和其他一些上藥的用品,並回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生死面前,是男是女有何要緊。」
她張了張嘴,硬是說不出一句能反駁到叫他啞口無言的話來。
又是完敗的一局。
他回過身,將手上的東西擱在木榻旁的方凳上,要她到木榻上坐好。
她不願意動。「我自己可以上藥。」
「我讓你坐好。」他是命令的語氣。
她不情不願地坐好。
他拉過另一張方凳在她正前面坐下,長腿一跨,就將她合併搭在腳踏上的雙腿攏在腿間。
她緊張地雙手後撐著被褥往後退,然後被他伸臂攬住後腰,一下拖回榻沿,與他咫尺相近。
「別動。」他暗含警告地睨她一眼。
脖頸處的紅瘀有一小部分被衣領遮擋住了,他抬手就去解她腰側的衣帶,動作十分嫻熟。
她嚇一跳,急忙攔住他的手,什麼禮數也不顧地喊道:「你幹什麼?!」
「棠驚雨,我這是在給你上藥,你不要順著杆子往上爬,生出些什麼齷齪心思,對我動手動腳的。」他的視線冷冷地釘在她那覆著他手背的雙手上。
棠驚雨氣得咬牙切齒,馬上抬起自己的雙手,狠狠地瞪著他:「我哪敢有什麼骯髒心思?大人可是端方正直的真君子呢!」
他無視她話里的陰陽怪氣,快速解開衣帶,鬆開她脖頸處合攏的衣襟,將那片紅瘀盡收眼底。
謝庭鈺讓她抬頭,接著用沾了黑玉膏的兩隻手指輕輕抹在紅瘀處。
冰涼的膏藥塗到溫熱的脖子上,冷熱相觸的瞬間,她被冰得一個激靈,雙手握拳靠在腿側,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
一雙圓溜的杏眼泛起濃重的水霧,頃刻間淚珠滴滴滑下,順著臉部輪廓,落到他的手背上。
他的動作只頓了一下,又繼續挖藥塗抹那片紅瘀,輕聲細語地問她:「很疼嗎?」
其實不疼,冰涼的膏體很好地舒緩了刺痛感。甚至昨夜,她都是歡愉大於疼痛,那種抵達臨界般的興奮叫人痴迷又驚懼。
她的痛苦,源於「醉花樓」。
因此,她顫著話音控訴:「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話音隨風散去,裡屋一片寂靜。
敷完藥後,他用濕帕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