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閱了這幾年西境報過去的所有軍報、奏摺,有一件事情有些蹊蹺,那就是伊吾城前任郡守陳益堅,他在將軍出事後就被報自縊身亡了,我看了這個人上報的所有奏摺,很有志氣和抱負,聖上對他也頗多賞識之語,這樣一個人突然自殺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陳郡守自殺,或許是因為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情,聽說他死後,妻子女兒就都不見了,你可以查一下。」
「好。」
「將軍出事前大概一個月,曾給我去過一封信,信中提及這個人多次有意拉攏他,他懷疑他不久就會有動靜,叮囑我切莫要卷進去。」
趙安柏聽了他這話陷入沉思,自問道:「若是拉攏,為何最後結果卻是坑害?而且那之後,也並沒有動靜,真正獲益的也不是他。」
裴儀伸手夾起一口小菜吃下,緩緩說道:「西境於梁朝之重要,將軍於西境之重要,滿朝上下無人不知,今日受益的那位也並不是沒有拉攏過將軍,只不過將軍一生夙願只在沙場禦敵,從不參與朝堂爭鬥,這是聖上對他放心的原因,然而在這件事,或許正是這一點,才會讓他蒙冤慘死。」
趙安柏想了片刻,猶疑道:「裴大哥的意思是,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裴儀點點頭,「這件事還有一個最直接受益者。」
「今日那位我已經在查了,崔將軍的事情還得勞煩裴兄,這個人日後或許會有用。」
兩人在風歸樓的雅間裡說了半日的話方才離去,裴儀大軍紮營在城外,照舊都是宿在軍營里,趙安柏親自將他送出城,目送他走遠了方回頭往城中客舍走去。
城牆內外將士們正在手忙腳亂地清掃戰跡,笨重的深紅大門朱漆剝落,刀槍箭矢、風沙血淚在上面留下觸目驚心的痕跡,昭示著這座城池經歷過的屈辱和光榮。
趙安柏站在內城牆上官府榜告前,上面依然貼著林洛洛的畫像,紙張已經殘破不堪,線條也已模糊難辨,但畫像中仍能看得出那雙圓潤晶瑩的眼睛,仿若一隻小鹿,有些天真又有些驚恐地看著他,似乎立刻就要跳起往遠方跑去。
「大少爺。」白羽不知何時已尋到他身邊,見他看著畫像出神,輕聲打斷道:「張老闆找到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趙安柏忙問道:「在哪?」
「我請他送些上好茶葉去客舍了。」
主僕二人匆匆往客舍奔去,張老闆已經捧著兩包茶葉在門口等著了。
趙安柏將他領入自己房間,白羽則站在門外候著。
「大少爺。」張老闆放下茶葉見禮道。
趙安柏忙扶他坐下,「張伯,不必客氣,您快請坐。」
待他坐穩,趙安柏看了眼門外,直截了當問道:「張伯,我那兩位好友,隨您一起來的西境,他們現在何處?」
「那兩位小兄弟有一天突然說要去城外找一個人,帶著幾個人出了城去,至今沒有回來。」
「多久了?」
「大半個月了,剛好圍城前兩天出去的。」
「可有說去往何方?找什麼人?」
張老闆搖搖頭,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忙道:「他們從北門出的城,應該是往北郊去了,哦,走之前還交給我一個孩子托我照顧。」
趙安柏一聽,楞怔道:「孩子?」
「一位小公子,大概十二三歲,現在在我茶葉鋪里當夥計。」
「你領來我瞧瞧。」
張老闆面露難色,猶豫道:「兩位小兄弟走之前再三叮囑我,說這個孩子的仇家在到處找他,所以無論誰都不能帶走他,除了茶葉鋪和客棧,也不許他出去亂走,為此他們還特意留了兩個人跟著他。」
趙安柏聞言甚是疑惑,半蹙著眉頭想了想,這孩子定有什麼特殊,林洛洛如此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如今伊吾城中什麼狀況尚未摸清,貿然將他帶出來,只怕害了他,於是便道:「那就罷了,你依她所言便是,這段日子我都在這裡辦差,他們要是回來了,一定馬上通報我,有勞了。」
張老闆告退後,趙安柏獨自在屋裡踱來踱去,眼見天色已黑,白羽送走張老闆不久,又領回來一個人,此人是趙義嘉的隨身侍從朱齊,有一身好功夫,侯府的暗衛便是他一手栽培的,他平日只在趙義嘉跟前伺候,此次趙安柏西行,趙義嘉深知兇險,便命他暗中跟隨以作保護。
「大少爺,小的與留在城裡的兩位兄弟碰了面,據他們所說,少夫人和林家少爺在這城中曾遇到過一次伏擊,帶回來一個孩子,這孩子身份應有隱情,少夫人沒有言明,只著意叮囑務必保護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