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陽對此嗤之以鼻,「你聖母心爆炸啊,他有什麼可憐,他跟他媽一丘之貉。」
但直到多年後,看見十二歲的葉淅被親媽一巴掌扇得差點失聰,他才理解了他媽的意思。
私生子當然不會都很可憐,有些人甚至十分得寵,被養得愚蠢,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可葉淅並沒有得到這些。
他出生在這個家裡,像一株植物,像一個邀寵的工具,唯獨不像一個可以被疼愛的孩子。
所以他越長大,反而越懂事,安靜,不去討任何人的嫌。
每每想到這裡,鄭陽心裡就會泛起無法忽視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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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陽走後,葉淅只覺得房子裡一下子空蕩下來。
明明平時他會覺得鄭陽有點吵鬧,但現在看著在客廳里的親媽,他卻覺得還不如鄭陽回來呢。
起碼鄭陽是個正常人。
但是他想避開葉舒月,葉舒月卻不放過他。
「過來。」
葉舒月在沙發上抬起眼,盯著他:「我收到你的期末成績了,你們老師說你有進步,倒數第五變成了倒數十五,確實很了不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生了個天才。」
葉淅慢吞吞挪了過來,他站在柔軟的地毯上,面無表情。
他當然聽出了葉舒月的陰陽怪氣,但他也不放在心上。
葉舒月看見他這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將茶杯放在了茶托上,因為生氣,不自覺用力了一點。
「看看你這像什麼樣子,」她譏嘲道,「你是狗嗎,剛剛鄭陽一喊你就過去了。」
葉淅臉色沉了下來。
他心想鄭陽起碼比你好,鄭陽還會幫忙轉交柏樾的禮物。
但他仍舊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地毯,隨便葉舒月說什麼。
看葉淅這油鹽不進的樣子,葉舒月心裡的火焰更熾。
但葉淅早就不是當時任她搓圓捏扁地小孩子。
她冷笑一聲,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以為我多願意管你。但你馬上就十八歲了,你最好表現得機靈點,鄭家會給每個孩子一份成年禮,你跟鄭陽在老爺子心裡沒法比,但該你的還是你的,他抬抬手指,你就能下半生無憂。所以你最好聽話些。」
她抬起眼皮,望著葉淅,眼角畫著上挑的眼線,一雙眼睛顧盼生姿,吐出來的話卻十分冰冷。
「你要知道,你也就剩這點價值了。」
葉淅這回終於沒忍住,他看向葉舒月。
他輕聲笑了笑:「是嗎,我以為我還挺值錢的呢?」
他的眼睛跟葉舒月很像,只是更清冷,不如葉舒月嫵媚。
他輕聲說,「當初要不是生下我,你拿什麼在我爸的眾多情人裡面脫穎而出呢。」
鄭盧從婚前就情人眾多,阮文熙跟他離婚,其實跟葉舒月關係也不大。
所以鄭盧離婚後也不急著再娶,過了一段肆意妄為的日子,只是後來多年只有葉淅一個私生子,才讓葉舒月進了門。
葉淅話音還沒落,一杯熱茶就潑在了他的臉上。
細長的茶葉沾在他的臉頰上,有點滑稽。
葉舒月站了起來,她被葉淅戳到了痛處,臉色陰沉,貝齒咬緊,想扇葉淅一巴掌,卻被葉淅抓住了手。
「適可而止一點吧。」
葉淅淡淡道,也不在乎臉上淋到的熱茶,他剛剛只是一時沒躲開。
「我知道你不想要我這個兒子,看見我就煩,但是大過年的,爸爸馬上也要回來了,你還是忍一忍吧。」
他靜靜地看著葉舒月,抬起另一隻手,擦掉了臉上的一點茶水。
「你應該沒別的事情了吧,我先上去了。」葉淅又道,沒有顧及葉舒月的臉色,徑直離開了。
而等他走到樓梯上的時候,他聽見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像是葉舒月又把什麼砸了。
葉淅回到了房間。
房門啪嗒一下關上了,他走到書桌前,望著窗外寂靜的冬日花園,有一瞬間,真是非常疲憊。
他推開了窗戶,外面的寒風撲在臉上,夾帶著冰雪的氣息。
窗外的梅花開了,空氣里有幽幽的香氣,柔和,清淡,就像他十二歲那天,被葉舒月罰著跪在書房裡,透過窗戶聞見的香氣一模一樣。
真漫長啊……葉淅想,他也許是這世界上最期待開學的學渣了。
其他人都恨不得放假,而他卻寧肯回學校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