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諸如「只剩一間大床房兩位要不要拼在一起睡」這類令群眾喜聞樂見、令許靜則聞風喪膽的狗血事情並未發生。
助理在機場附近的酒店為他們定了兩間房,兩人提著行李休息一晚,打算明天再開車回城。
許靜則到了房間先洗了個澡,從浴室出來便穿著浴袍拿起電腦再度開始工作,電腦上切出數個窗口,還要戴著耳機對著空氣不斷講話,從遠望去和精神病人十分類似。
待到喝完一杯半的咖啡,已經將近深夜,許靜則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
許靜則摘下眼鏡,猶豫片刻,決定該去關懷一下病人秦惟寧。
他拿起手機,想在微信上問秦惟寧睡了沒,又覺得這句話留痕在聊天記錄里有點氣氛詭異,若秦惟寧已經休息,第二天早上起來看到許靜則給他發來這個,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他想反正秦惟寧就在隔壁,乾脆直接上門去問問。走到門口穿衣鏡旁,許靜則才發現自己還穿著浴袍,衣擺下的內褲角若隱若現——簡直是成何體統!
許靜則又趕緊折返,將行李箱攤在地上翻看,行李箱原本是為出差準備,裡面儘是些西裝,哪怕挑件略微休閒的款式穿上,大半夜也真夠能裝。
最後許靜則只能翻出那件略顯寬大的純棉T恤再配上短褲,這松松垮垮的T恤他當成睡衣穿了好幾年,貼身的東西總是磨合得越久越舒服,他的下屬們可能難以想像,在多次語音會議當中,他們敬愛的小許總都穿著這件印著只大狗、狗還豎著大拇指自賣自誇地說「I’m very good」的T恤在發表講話。
洗過澡後頭髮吹得半干,沒塗髮蠟軟軟地半塌著,許靜則再度審視了一番自己這副造型,最後自暴自棄地把電腦也抱上了:還哪裡有什麼精英形象,整個就是一天真且愚蠢的大學生,這些年純粹白干。
不過許靜則哪怕是在大學,也是會去騙別人辦電話卡的那類人,因此他還是充滿自信地走出門去,心想如果自己敲門而秦惟寧已經睡了,他直接離開就好。
按了秦惟寧房間的門鈴,許靜則等待幾秒,沒有聽見回應。他剛想回房,房間裡卻又突然響起腳步聲,許靜則還來不及辨別秦惟寧是在哪個方位走動的,門已經開了。
許靜則一怔。
他看到秦惟寧穿著浴袍站在門口,浴袍下露出的腳踝至小腿處露出一道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秦惟寧水汽濛濛地對他解釋道:「剛才在換藥。」
到底是從天災里撿回一條命,秦惟寧身上有許多處劃傷,但相較之下已經算是無需提及的輕傷範疇。
「咳。」許靜則清清嗓子,問:「你還沒睡呢。還疼嗎?」
「你說頭?頭不疼了,應該沒什麼大事。」秦惟寧立在門口,回答。
「哦,行——」許靜則剛要說「那你有事兒叫我」,秦惟寧忽然又說:「不過身上有點不舒服,癒合時有點癢,就睡不著。」他看向許靜則抱著的電腦,問:「你也還沒睡?」
許靜則腦子裡的處理器開始咔咔咔響,隨後「噗——」地一聲,冒出黑煙。
「我,你,哎你說,哎這,嗐」——抱著這樣的心情,許靜則走進了秦惟寧的房間。
其實走進去後,許靜則才發現自己可能是有點小人之心。秦惟寧的視線先落在許靜則的衣服上,很淺地笑了一聲,說了句「不錯」,隨後走進衛生間,再出來時浴袍下已經多了條褲子。
許靜則就只好在沙發上坐下了,掩耳盜鈴地將電腦打開,偶爾一瞄。秦惟寧的電腦也攤在桌几上,看來辦公也沒有斷,秦惟寧折返回來將電腦關了,許靜則說自己剛喝過咖啡,這時候精神透頂,聊聊天也行。
閒聊幾句後,許靜則借著桌旁立式檯燈的光,瞥到秦惟寧胸前未完全攏緊的浴袍間露出的傷痕,落在健康緊實的肌肉上顯得格外乍眼。
這樣的傷痕,秦惟寧的身上還有不少。
「甘心嗎?」許靜則突然問。
秦惟寧坐在他對面,凝視著許靜則,許靜則又繼續問:「要是真死了,年紀輕輕的,你甘心嗎?」
「你說你有這麼多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東西,腦子好使,身體健康,長得可以,事業也在上升期,好好活著多好,我真弄不明白你。」許靜則道。
「以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是有一點不甘心。醒來以後身上又疼。」秦惟寧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