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識到,自己從那年以後再也沒有回到過這裡。不方便林奕挪動只是原因之一,哪怕他買得起這座房子,也只是在心裡短暫地動過念頭。如果你不想做一件事,就總有無數個理由不去做。
想去做就像喜歡,沒有原因。不喜歡就需要原因,好似起訴離婚,要一條條列出來,是哪裡感情不合,又已經分居多久,等待法官作出判決:已經無藥可救了,趕緊離婚吧;或是感情還沒完全破裂,再回去從頭來過。
許靜則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結婚時從來沒有人會問原因。如果只是簡單的情感衝動,應該被提醒,這很有可能不足以支撐二人共度餘生。
喜歡不代表適合。
他坐在床沿,面對著那扇窗。隨後他掏出手機,點進聯繫人界面。他等了一等,又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而後他快速地點擊了「解除黑名單」選項,返回聊天界面後,取消了對「媽媽」聊天框的置頂。
他想了一想,讓AI助手幫他想出一串客套話,回復給小紀總,無非是感謝栽培,處理好後續事宜後他就會儘快去北京。
許靜則知道,如若不是小紀總家裡雞飛狗跳,彼此猜忌暗算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此等美差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他一個外人頭上,畢竟七大姑八大姨可不像他一樣用完了隨時能卸了磨就殺驢。
許靜則也沒傻到朝著驢肉火燒的結局一去不返,他也有自己的盤算。想讓他拓荒就得給他放權,放權的空間可大可小,大有自己施展拳腳的空間;而且一忙起來,別的事情他就又都顧不上想了。
處理好後他就不再久留,站起身來朝門外走。
推開門時秦惟寧就站在門前,許靜則走下樓梯,秦惟寧還站在臥室門口沒動,待許靜則行至轉角,秦惟寧開口,冷冷地問他:「許靜則,你怕什麼?你怕我把你綁了關在地下室里,還是怕觸景生情自己忍不住又舊情重燃?」
許靜則的腳步一頓。
秦惟寧緊接著又問:「需要怕嗎?王胖子不是就在外面等你,你斷聯不到半天他就得來找你吧?你怕什麼呢?這不是你家嗎,你著急跑什麼?家裡鬧鬼嗎?」
許靜則轉過身來,抬起頭望向站在欄杆邊上的秦惟寧。秦惟寧背對著廊燈,身上那件紅色毛衣紅得扎眼。
許靜則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你買了就是你家。」
秦惟寧居於高處,高傲地垂下眼睛看他:「那我邀請你參觀我的新家。你可以從一樓開始看起。」
秦惟寧真的帶著許靜則從進門開始看。
他站在玄關,指著略微朝上的地方,那裡有一個方形的痕跡,說這裡原本有一個畫框。
秦惟寧像是博物館的參觀講解,面對一片遺蹟作出冷靜陳述,說自己的初吻曾經在這裡發生。
他的初吻其實是早有準備預謀,他的書包里裝著一束玫瑰花,而他在附近徘徊了很久。之所以要把玫瑰花裝進包里,是因為如果捧著一束花又沒有送出去,就顯得分外的傻。
選擇白玫瑰是因為不會像紅玫瑰那樣扎眼,擺在家裡也無妨。不過後來他才知道白玫瑰的花語是純潔無瑕。
二樓曾經擺著一台鋼琴,秦惟寧曾經做出過違心的稱讚;
起居室里曾經因打遊戲發生過一場短暫的戰爭,以秦惟寧喝可樂傷到胃而告終;
……
一直走上三樓,這裡的故事就又有很多。秦惟寧的陳述始終過於主觀,有些事情許靜則知道,有些事情許靜則不知道。
他們站在三樓的臥室外,秦惟寧說現在這裡可以作為他的臥室。
他先一步打開門朝裡面走,許靜則卻只站在門口。秦惟寧也停住腳步,轉過身,望著許靜則。
許靜則緩緩地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不管秦惟寧是否聽見並理解,只是說下去:「我媽不在了。她死了,不會再回來。你穿著她織的毛衣,她也不會再回來了。我和你也早就結束了,就像是死了,再回到這也沒用了,你懂嗎。」
第68章
置身於這間房子之中,許靜則就像被海浪衝上岸的貝類生物,迎頭是烈日當空,他拼盡全力只想向沙子下鑽。
少有的幾次情緒失控的時刻,都是對著秦惟寧的。連他也不免好奇,秦惟寧是如何做到每次都精準地將他逼進死胡同,逼著他狗急跳牆,騎到牆上去扔出一句他平常絕不會說出口的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