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等立刻笑作一團,十周年校友會空前成功,如果校長再開幾場來化緣,沒準北城一中能再拔地而起一座新圖書館。
許靜則把自己創業失敗的故事當作笑話說,說到後來感覺是一場欲蓋彌彰的自我解嘲。
他不知道秦惟寧有沒有笑。秦惟寧中途離席片刻,許靜則覺得他可能又是去抽菸,也不知道怎麼菸癮就這麼大。
許靜則也去了趟衛生間,出來時果然見到秦惟寧在拐角處站著,指間掐著半支煙。秦惟寧把煙按滅了,走過來洗手池邊洗手,和許靜則站在並排。
許靜則注意到秦惟寧洗手洗得認真細緻,連指縫都用洗手液認真搓洗,貫徹了八步洗手法。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秦惟寧的手指依舊乾淨光潔,沒有帶著異味或被熏得發黃。
兩雙手放到水龍頭底下,都是光禿禿的,沒戴戒指。
許靜則擰關了水龍頭,秦惟寧突然說:「許靜則,沒人會覺得你失敗,除了你自己。」
許靜則的腳步一頓。他沒回應這句話,而是看著衛生間鏡子裡的秦惟寧,問:「散場後大家想去KTV。你去不去?」
KTV的風格就不再像校友會一般溫馨,對於職場人而言,應酬是種常態。
安琪私人會所還在,不過已經換了老闆經營,名字也改了,裝修翻新,新老闆頗有品味,將一樓改成酒吧還請了駐唱,包間內也不似以往那麼暴發戶格調。
班級眾人故地重遊也沒看出和以往有幾分相像,起初同學間還有點太久沒見的羞澀忸怩,叫了酒水喝過幾輪後場子逐漸熱起來,卻有人起身要告辭,要麼說不能太晚回家,要麼說還有工作要處理。
陸續走了幾個,餘下的人也開始低頭,手機的屏幕光打在臉上。
何舒蕾喝了幾杯,突然把杯子重重地拍在茶几上,嚇了對面的許靜則一跳:「這麼多年了,好不容易出來聚一聚,事兒有那麼多嗎?家哪天不能回,手機什麼時候不能玩啊?咱們互相都沒話說了嗎?都把手機給我交出來,沒散場誰也不許看,忍不住的就先走!」
許靜則眯起眼睛判斷何舒蕾的面色,認為她是喝多了一點,像何舒蕾這樣重感情的人在職場中也未必一路順遂,職場有時劣幣驅逐良幣,她便更加保留著一點對同學情誼的追憶與希冀,此時就忍不住小小噴發。
然而何舒蕾此時已經不再是一班之長,大家都於社會的毒打中摸爬滾打多年,平時在領導面前做小伏低積了一肚子氣,又怎麼肯輕易給誰臉面,她此話一出,之前玩手機的幾個人臉色立刻有點不虞。
許靜則又立刻扮作紅臉,朝服務員要了個收納筐,先把自己的手機扔進筐里,對大家笑道:「我先放個靜音。咱們同學就好好聚聚,包間裡網絡不好,刷半天都刷不出來,還這麼暗,多傷眼睛。你們看手機的是不是故意向我們這種沒家沒室的人顯擺自己有人關心啊?」
「哎喲,許司令說得太可憐了。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玩了,怕你嫉妒。」王胖子立刻接過話茬,把手機往筐里扔。
許靜則將筐再一遞,秦惟寧很自然地接過去,也把手機放進去了。
收納筐按順序往下傳,最後各色品牌沉甸甸地裝了一筐,許靜則鄭重地將其放在包間的沙發里側,心想這大晚上的能有什麼事兒值得忙的,地球沒了誰不能轉呢。
被制裁的玩手機者也不肯善罷甘休,說光唱歌喝酒沒意思,找服務生要了骰子色盅,對大家嘻嘻一笑:「現在留下來的都是我們班的中堅力量了,對吧?」
許靜則眼皮一跳,想著對方絕對沒憋什麼好屁,可自己已經被架上去了,此時卻也只能硬著頭皮笑著說是。
「那咱們就來玩玩遊戲,讓先走的人後悔去。」
許靜則立刻說:「別太複雜,我好像喝多了,頭有點暈,消化不了。哎沖盈你再唱一個唄?我覺得你剛才唱的那首特別好聽……」他故意無視了秦惟寧瞟他的一眼,厚著臉皮從果盤裡挑了塊西瓜吃。
結果劉沖盈這麼多年過後腦子還是不開竅,非要問:「許班你想聽剛才的哪首啊?」她要往許靜則這邊湊,茶几過道本來就窄,秦惟寧的腿一伸就堵了個嚴嚴實實,劉沖盈身體往後倒,想從軟座靠背處與許靜則聚首,秦惟寧又突然變得善解人意,對劉沖盈說我幫你問,轉頭注視著許靜則,輕聲道:「是哪首?」
許靜則想說,我想聽《劈你的雷正在路上》。
他咬了半天牙,切了半天齒,西瓜在嘴裡都打成西瓜汁了,也愣是沒想起來劉沖盈剛才唱過什麼,把頭一扭,埋頭又叼起一塊西瓜:「哦算了,沖盈你歇歇吧,吃個梨保護保護嗓子。」
之後許靜則又往秦惟寧的反方向挪,差點把王胖子擠成瘦子。
許靜則想,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這句話真他媽沒錯。
「特別簡單,就是比大小,只要識數就都會玩。咱們這麼多年沒見了,來個坦白局唄,恩怨都在今晚了結,大傢伙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