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涼菜做什麼來著,哦,拍黃瓜。他從冰箱裡拿出根黃瓜攥在手裡,忽然感覺這動作怎麼這麼低俗——不對,今天這廚房怎麼就這麼擦邊。
他覺得自己要不還是和銅鑼灣幼師聯繫聯繫吧,存天理滅人慾太久確實是不成,卻又懷疑他倆是不是真的撞了型號了。到時候倆人走進房間褲子都脫了再大眼瞪小眼可真夠尷尬的,王胖子那兩口子怎麼就這麼不靠譜……
轉念一想,許靜則覺得那是因為自己在王胖子心中的形象依舊偉岸。他寧可去坐老虎凳,也不肯主動承認自己是下面那個。那難不成王胖子以為秦惟寧是……
許靜則不敢再往下想了,感覺自己好像又看了一遍《咒怨》,這比從被窩裡爬出個鬼都嚇人。
秦惟寧將蛋液倒進鍋里,「呲啦」一聲響,打斷了許靜則的想入非非。秦惟寧專注地查看火候,適時翻動鍋鏟,喊許靜則過來嘗一嘗鹹淡。
許靜則放下一眾低俗蔬菜,取了個勺子走到秦惟寧身邊,在番茄炒蛋的味道間捕捉到了一絲特殊氣味,許靜則有點疑惑:「放薄荷了嗎?」
秦惟寧低頭看他,解釋道:「薄荷味是我身上的。」
許靜則呲溜一口喝掉了勺子裡的菜湯,是咸是淡一點也沒品味出來。
他與秦惟寧的身影半交疊著,若要讓許靜則再度審視二十八歲的秦惟寧的外表,許靜則甚至都說不出來哪裡好或哪裡不好,因為秦惟寧就仿佛是照著他的心意長的,隔了這麼多年也依然能模糊許靜則心裡的界限。
這世上,大屏幕里,絕對有人長得比秦惟寧好,但又沒用。許靜則永遠會先承認是啊確實是更好,後面卻永遠接上一個但是——但是那不是秦惟寧。
現在卻變成了,但是那是秦惟寧。
許靜則眨巴眨巴眼睛,說:「那個還賣嗎,停產了吧。」
「我照著那個味道配的香水。」秦惟寧回答。
他錯開身體,手臂伸過來取走許靜則面前的盤子,端起鍋倒菜進盤,一股家常菜的熱氣隨之升騰而起。
而後他用骨節分明的手指壓住紙巾邊緣,仔細地擦拭掉盤邊溢出的菜湯,將盛好的菜遞給許靜則。許靜則看到秦惟寧袖口與腕錶間露出的腕骨,懷疑秦惟寧可能是瘦了。
在接過盤子的那一刻,秦惟寧忽然問他:「你還恨我嗎。」
語氣平淡得就像這道番茄炒蛋。
許靜則捧著盤子沉默半晌,白色熱氣刮到他的睫毛上,他說:「算了。」
不是恨,也不是不恨。就是算了。
要是你過得太好我過得太差,也許我就要恨你;要是你過得太差我過得太好,也許我就不恨你。結果現在我們都卡在這兒,許靜則就只好說一句,往事休要再提啦。
三個人坐下來一起吃了頓家常便飯,現如今三個人的情商與臉皮都已經修煉到快要成精和成牆的級別,因而這一頓飯吃得也算是氛圍融洽。
秦惟寧問了兩句林奕的病情,卻沒提他那位朋友的事兒,許靜則便知道秦惟寧是想讓他私下同林奕說。
許靜則也忽然體會到,他這個永遠不服老喊著「自己正當年」的媽扮演起知心長輩也是手拿把掐,林奕還想給秦惟寧夾個雞翅,筷子尖夾起雞翅,卻半天抬不起來。秦惟寧將碗遞過去,耐心等待林奕把雞翅挪進他碗裡,再細嚼慢咽地吃掉。
林奕喘勻了氣,又問秦惟寧最近工作如何。秦惟寧向他們倆簡要說了說最近在做的課題,林奕聽得似懂非懂,最後感嘆說小寧現在是科學家了。
秦惟寧笑了笑,說離科學家還差得遠。他說起讀博的時候自己和師弟一起下鄉去調研,人家煩他們煩得不行,把屋門一關放出三條大狼狗,追得他和他師弟拔腿就跑,他師弟實在跑不動了,在後面喊他說師兄別跑了,我們跑不過狗的——
秦惟寧說:當時我就想,誰要跑過狗了,能跑得過你就行。
這一番話逗得林奕和許靜則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