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套遮蔽著的黑暗裡,秦惟寧和許靜則用心跳與呼吸來記錄時間。
秦惟寧注視著許靜則的輪廓,低聲說:「我以後會對你脾氣好一點。」
許靜則像是沒有聽清,過了很久後才「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秦惟寧想他可能是破譯了許靜則不再暗戀他的原因,因為他總不能做到和許靜則友好相處,許靜則得不到來自他的積極回應。
他決定從這一刻起開始改正,他想這是必須。他要徹底地傷害到許靜則的前提,是要在許靜則心中占據很大的位置。
許靜則的紅線也被雨澆淋徹底,他確實沒有許下有關學校或是女朋友的願望。
把錢扔進箱子的那一刻,許靜則望著神像,心中默念:
本人許靜則,身份證號XXX,爾來十八年行的端做得正,會扶老奶奶過馬路,也從不占人小便宜。
錢雖然是我扔進來的,但其實屬於我身邊站得這個臉很臭的人。他也不是對您老態度不好,他這人就這樣,請您老見諒,許願份額歸他。
此時此刻,秦惟寧想,就讓許靜則再度喜歡上我吧。
他不知道該向誰祈求,尼采說過上帝已死,就連尼采本人也於一百多年前光榮地嗝兒屁朝梁賣拔糖了。
不過也有可能尚有種能量未能成功被人類在實驗室里觀測,由一個許願基點延伸出千萬條仍未可知的未來,總有一條會被選中確定。
天地間依然大雨瓢潑,看似無事發生。也許顯靈和心動的本質其實都是一樣,只有當事神和當事人能夠證明它曾切實存在,無可否認。
當事人秦惟寧只能確定這兩件事裡的其中一件,而當事神則全都默然知曉。
雨很快收聲變小,天邊放晴。
再在山上耽誤下去就快天黑,他們趕緊收拾下山,回到大巴車上。
泥濘山路和沾著雨水的樹葉讓二人歸來時都很是狼狽,鞋子褲腳慘不忍睹,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看到他們這種慘兮兮的模樣,班主任也不好再當面批評,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上班最高準則,張鯉讓司機趕緊發車回城。
秦惟寧和許靜則身上都瀰漫著大自然的芳香,倆人也只好坐到一起,許靜則實在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狀,坐到座位上就半暈昏睡了過去;
秦惟寧短時間內高強度運動產生的後勁也立刻顯現,坐下後渾身肌肉酸痛勞累,沒過多久也靠著椅背睡著了。
倆人的頭隨著大巴車的轉彎直行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最後許靜則的腦袋卡進秦惟寧的頸窩,形成一個完美的榫卯結構,此後持續保持該姿勢不變。
旁邊坐著的同學對二人進行了強勢圍觀,有同學借了何舒蕾的相機,三百六十度拍攝十餘張照片,期待日後某天拿出來當作二人黑歷史進行展覽。
就算周圍人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兩人也一點沒醒。最後還是到了地方,許靜則才被人拍醒,說再不醒他流的口水就要把秦惟寧沖走了。
許靜則支起腦袋,一抹嘴角,感覺十分乾爽,怒道:「哪有。」
拍醒他的女生抿嘴嘻嘻笑:「許班,你都要把人壓麻了吧。好過分。」
此句有深意,許靜則腦子昏昏沉沉,只能欲辨已忘言,但也立刻坐直身體,等到他慌慌張張做完掩飾,秦惟寧才悠悠醒轉。
許家的司機開車來接許靜則回去,秦惟寧要乘公交回家。
倆人現在都像是剛去地里插過秧回來,可秦惟寧畢竟是受自己連累,許靜則不想讓他再去擠晚高峰時的公交。
司機給許靜則開了車門,許靜則沒坐進去,站在門旁喊了聲秦惟寧,後面那個「寧」字破了音。
許靜則此時意外發現自己嗓子啞了,渾身發熱,站著也沒有力氣。
秦惟寧朝他走過來,伸出手摸了許靜則的額頭,許靜則小聲說了句「你手怎麼這麼涼啊」,秦惟寧沒有再和他爭辯推辭,推著他一起坐進車裡。
私家車座椅要比大巴舒適得多,許靜則卻感覺身上的難受在不斷加劇。腦子裡嗡嗡作響,閉上眼睛後又不是天黑,仿佛能看到整個銀河系在閃。
唯一感覺讓他有點舒服的,就是秦惟寧放在他額頭上的手。
他恍惚地低聲發出懷疑,感覺秦惟寧有可能是蜥蜴人偽裝成的人類,不然體溫怎麼會這麼低,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絲毫沒反思是不是自己體溫升得太高。
林奕開門時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