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樹林裡迷路了。」
「迷路?」秦惟寧走出幾十步,眼前豁然開朗露出下山路線,他轉頭看向許靜則,問:「在這片樹林裡也能迷路?」
許靜則張大嘴巴,半天蹦出一句:「……真邪了門了。」
秦惟寧眼睛一眯:「你是故意的吧。許靜則,怎麼回事,你不想和我去同一個地方,又搞出迷路這一套?故意折騰我,等著我來救你?」
「什麼啊。」許靜則有時真鬧不懂秦惟寧的腦迴路,「我有那麼無聊嗎。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會是像王胖子之前說的……」許靜則壓低聲音,小聲道:「鬼打牆?」
秦惟寧只注視著許靜則,許靜則卻感覺秦惟寧的怒氣好像有所消減。
許靜則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挨秦惟寧這麼一頓噴他也認了,畢竟靠近後他就看到秦惟寧頭髮間淌下來的汗,聽見急促的呼吸與心跳聲,秦惟寧為了回來找他走得應該很急。
秦惟寧略平穩了些呼吸,說:「怪力亂神。以後少和王胖子在一起攪和。」
半山腰抱著手機的王胖子此時打了個噴嚏,他是沒想到自己什麼也沒幹,就被人從背後安上了「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的重大莫須有罪名。
秦惟寧給王胖子回了信息,說已經找到了許靜則,許靜則渾身上下什麼也沒缺,就是十八年前出廠時忘了配個腦子。回去找機會聯絡廠家給他補一個吧。
天空中轟隆一聲巨響,微涼帶腥氣的雨絲落在秦惟寧臉上。秦惟寧抬頭看天,知道這是要下大雨。這季節的雨下不長,何況是在山裡,看那雲層厚度估計是一場短時強降雨。
這時候下山太過危險,許靜則說旁邊有個亭子,他們先進去避雨,等雨停了再下去。
班級那邊知道許靜則沒事就放了心,班裡人都同意等他們回來再發車,班主任張鯉也讓他們別急,安全第一。
他們走進八角亭,許靜則趁著機會鬆開手,秦惟寧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許靜則坐到亭子裡面,抱著膝蓋,天空接連幾聲巨響後一場大雨轟然而至。
秦惟寧看了會雨勢,又轉頭望向許靜則。許靜則此時的坐姿就和秦惟寧剛才找到他時一模一樣,呆呆望著外面的雨勢,情緒肉眼可見的有點低迷,渾身上下都抵抗不住地心引力,不斷下垂。
可能是覺得自己耽誤了其他人的行程,出行又不順利。
秦惟寧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手機怎麼回事。」
「沒信號。」
「之前不是能給我打語音電話?接通了你怎麼不說話?那時候你就迷路了吧,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許靜則的臉貼著膝蓋,短暫側頭望了秦惟寧一眼,又把頭低回去,小聲說:「你脾氣太差。」
聲音雖小,秦惟寧也聽得很清楚。
他本想反問,脾氣太差?脾氣差不也只有我來找你?你想找脾氣好的,有人肯來嗎?——轉念一想,好像又確實是有。王胖子能來,只不過許靜則的電話沒打通。
秦惟寧也沒法反駁,因為他剛把許靜則罵了一通。雖然他覺得自己只是以稍微誇張的手法陳述了事實而已。
「真不知道我哪得罪你了。我本來覺得可能你人就這樣,但後來感覺你對其他人也沒那麼……你到底看我哪兒不順眼啊?」許靜則問。
秦惟寧避開許靜則的眼神,只是回答:「如果我真看你不順眼,我來找你幹什麼。你自己也不是什麼錯都沒有。」
許靜則無語地再度埋下腦袋:「行。我這輩子挨別人罵和吵架的次數加起來都沒有跟你的多。」說完,他抱膝蓋抱得更緊了點,感覺四周的涼意都在往他身上撲,牙齒打顫有點發抖。
「你離我近一點,能暖和些。」秦惟寧說,許靜則卻好像沒聽見,也提不起精神去朝他挪。
秦惟寧還是不相信有什麼鬼打牆,他覺得許靜則大概率就是故意的。那麼此時此刻,這種「故意」也極有可能正在延續。
清醒地偶爾配合是可以原諒的,秦惟寧想。於是他脫下外套,坐到許靜則旁邊,用外套把他和許靜則一起裹住,他們面對面地抵在一起,像紀錄片裡面臨風暴時的企鵝。
在外套所構成的蒼穹下,他們得以感受到對方身上溫暖且綿長的氣息。
第37章
鋪天蓋地的雨幕伴隨電閃雷鳴,打碎人類精心構築的文明規則,一切又短暫回歸到原始最初的無序,像盤古開天或精衛填海的故事,偏執到悲壯境地,無需考慮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