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狽又匆忙地掛斷電話。
沈檐修疏離的語氣讓陸祈綿受不了。
他太敏感了。
隨便一句話,便能輕而易舉將他擊碎。
沈檐修身旁的人是誰?
為什麼親昵喊他,為什麼沈檐修明顯變得緊張?
沈檐修在擔心什麼?對方於沈檐修而言,是多重要的存在,才會讓沈檐修也慌張撒謊?
無數猜想在腦中炸開,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不受控制般,在陸祈綿腦海里慢放著。
陸祈綿愣了很久,絕望而窒息侵蝕著他的理智,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鐵鏽味,才驚覺臉頰早已濕透。
助理送晚餐時,發現中午放在門口的食盒根本沒動過,思慮再三還是給沈檐修說了。
沈檐修踏著月色歸來時,已經是凌晨了。
林夫人信佛,偶爾會進山里清修幾天,她知道沈檐修今日有空,便提出讓沈檐修陪著一起。
她難得開口,沈檐修這段日子又沒回去,知道她傷心,實在說不出拒絕。
他陪著父母一同進山,原計劃還要住在一晚,但收到助理的簡訊,崽無法安心。
中午陸祈綿打電話時,沈檐修就察覺他語氣不太對,莫名其妙還掛自己電話。
陸祈綿並不是很乖,以前也是這樣,任性起來都不需要理由。
打電話的是他,莫名其妙掛斷電話的也是他,仿佛在耍沈檐修。
偏偏沈檐修也覺得自己瘋了,在聽見助理說陸祈綿可能一天沒吃飯後,始終放心不下,撒謊向父母說自己有事。
開了三個多小時的車,大晚上趕回來。
難受了一整天,吃不下飯的陸祈綿八點過頭疼得厲害,趴在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噩夢連著做了好幾個,像是被藤蔓纏繞著脖頸,連呼吸都不順暢,難受睜開眼時,沈檐修近在咫尺。
有一瞬間,陸祈綿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分明記得沈檐修說過自己今晚不回來……
「沈檐修?」驚醒的陸祈綿眼神渙散,見他往自己脖子上摸,又問:「你幹嘛呀?」
有點勒,沈檐修總不該是嫌自己太煩,要勒死自己吧?!
紅繩襯得陸祈綿皮膚白得透明,沈檐修將他拽起,「醒了就起來,問你點事。」
陸祈綿這才發現自己脖子上被他套了個吊墜,紅色硃砂製成的無事牌。
陸祈綿很久之後才知道,這塊吊墜是唯物主義的沈檐修,在廟裡給他求來的,住持親自誦經開光過的。
他從不信這些的,只是聽說,身體太差總生病求一塊戴著保平安很好。
陸祈綿手裡攥著吊墜,起身問:「怎麼了?」
沈檐修本來想質問他又在鬧哪一出,但此刻發現陸祈綿眼皮紅腫,好像哭過的樣子,臨到嘴邊的一些話也變成了。
拇指撫過那紅腫的眼瞼,沈檐修問:「眼睛怎麼回事?又哭了?」
陸祈綿聽後抬手捂了捂眼睛,他不說話,便是默認了。
「飯也不吃。」沈檐修語氣有些無奈,「陸祈綿,你到底想要什麼?」
可能真分開太久了,兩人又存著嫌隙,強湊在一起也猜不透對方的心。
「對不起……」陸祈綿眼眶酸澀,負面情緒排山倒海襲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矯情難受什麼,明明已經如願住進了沈檐修家裡,欲望卻像填不滿的溝壑。
這兩日的過敏症狀,以及身體加重的不適感,無聲告訴陸祈綿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沈檐修一不在身邊,陸祈綿就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他噩夢連連,有時呼吸不暢,有時心跳急促,有時連眼淚都控制不住……
陸祈綿顫抖著,重複著跟他說對不起,細碎的嗚咽聲中,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
他突如其來的落淚,不斷顫抖的身體,像崩潰後的軀體化反應。
「陸祈綿?」
沈檐修抬手按住陸祈綿的肩膀,手下意識順著他的脊背輕撫著,「你到底怎麼了?」
陸祈綿一邊掉眼淚一邊搖頭,張嘴只有啜泣聲,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冷靜一點。」沈檐修給他擦眼淚,說不出任何責備與嚴厲的威脅。
過去多年,面對陸祈綿的眼淚,他仍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些淚珠不斷落下,滴在床單上,而後又滴落在沈檐修的肩膀。
陸祈綿越來越難哄了,十來分鐘後才止住眼淚從沈檐修懷裡抬頭。
「不是說,今晚不回來嗎?」陸祈綿收起眼淚,啞著聲問。
沈檐修見他情緒好了些,「中午打電話想說什麼?為什麼又莫名其妙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