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兆剛的嘴角被菸灰弄髒了一小塊,還掛著青,在周羚高大的陰影里哆哆嗦嗦的縮著肩膀。
「是你說的?」周羚黑色的瞳仁緊盯他。
「……」崔兆剛轉著眼珠求饒,「哎……我……也不是我一個人,大家都不同意,我就是順著說幾句,圖個嘴嗨……唔……」
周羚的拳頭猛地砸到他的肚子上。
崔兆剛腿一軟,跪到地上哭叫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好了吧……周羚……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那要怎麼樣……」崔兆剛聽不懂。
「跟我姐說。」
「噢好好好……對不起周……周什麼來著?」
「周沅。」
「周沅,對不起,我隨口說的,我腦子有病,你大人有大量……」
他根本不認識周沅,甚至記不住她的名字,卻可以上下嘴皮一碰,隨意玷污他人的聲名,像嚼甘蔗一樣榨取活人的汁水,再把嚼爛了的渣滓隨口吐進垃圾堆。
周羚覺得悲憤,甚至很可笑,他惶惶然倒退了一步,看他在地上蜷縮著身體醜陋至極的模樣。
啪——啪——啪——
突然身後傳來不大不小的掌聲。
周羚回過頭,因為背光的原因,他重新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看清來人——
一襲高挑身影,背著雙肩包、身著紅黑相間的衝鋒衣。
宋明棲一邊鼓掌一邊笑著說:「好勇啊,羚仔!」
五分鐘後,兩個人在一家小藥店門口,周羚坐在半高的花壇上,敞著膝蓋,宋明棲立在他兩腿之間,垂著眼睛給他纏繃帶,他的指節沒癒合多久又破了,還被崔兆剛叼的菸蒂燙了一下,傷痕累累。
周羚卻渾然不覺疼痛,只是低著頭,專注地看宋明棲的鼻子、嘴唇和他眼底落下的一小片睫毛的陰影。
這個人在製造驚喜或者驚嚇上確實天賦異稟,周羚拿他沒辦法。
不知道為什麼纏繃帶需要花費這麼久,但周羚很有耐心,直到宋明棲終於抬起頭,他才愣愣地開口,好似做夢:「你怎麼跑過來了?」
宋明棲想過周羚一定會問他這個問題,他試圖找一些更合理的理由,比如案件的需要,或者別的什麼,可真的和他面對面,宋明棲突然覺得自己過來的理由本身就像一句公理一樣無需證明。
「你不在我會失眠。」宋明棲扶了下眼鏡,一本正經地說,「霍帆說我心率低,血壓高,非常需要睡一個好覺,我就來找你了。」
他是繞了一大圈才找到人的。
兩點他就搭上車進村了,那時候周羚正在去鎮裡的小路上,手機沒信號,聯繫不上,宋明棲這時才發現這個村莊的面積比自己想像得要大,且人口密集,而自己並不知道周羚家的準確住址,於是先請一個村民帶路,找到了村長。
像宋明棲這樣精緻到頭髮絲的南方人,在饒北這種小地方跟大熊貓一樣稀有。村長還以為是哪位廣南富商回來省親,結果發現是要找前服刑人員周羚。
這個周家人自從回來就雞飛狗跳。
雖然他沒有走街串巷,大肆宣揚,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大部分人的消息還停留在,周沅失蹤,周羚跑到廣南尋親,後來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坐了牢。再後來又帶著周沅的骨灰回來了,聽說是被男人害的。
周家人著實有點晦氣。這是絕大部分人的共識。
這次周羚回來說是給姐姐下葬,一般村里人去世都葬在小乾崗,可挨著誰不挨著誰就有講究,村民各有意見,哪家也不願自家先人和周家人做鄰居。雖然對這兩個小娃娃沒意見,但涉及到子孫後代的事,誰都不想讓步。
之後一些閒言碎語就跑出來。崔兆剛仗著自己家裡有點小錢,蹦得最高。
這事也鬧了有幾天,最後周羚在遠一點的地方挑了一塊地落了土,才算平息。
如果不是聽村長說起,宋明棲完全不知道周羚這幾日的處境,他在消息里隻字未提。
村長打電話讓趙小軍家的姑娘領著宋明棲去周羚家裡,趙曉雪高中畢業,會講普通話,性格很活潑,一路上她向宋明棲打聽他從哪兒來,怎麼認識的周羚,聽完了又紅著眼睛說,她就知道周羚哥不是在廣南作奸犯科才跑回來的,大家講話好沒道理。
宋明棲安慰了她幾句,等走到周羚家的時候發現大門緊鎖,趙曉雪打聽了一圈發現周羚跑到鎮上去了,走之前還跟人打聽了崔志剛在不在撞球廳,趙曉雪就感覺不好,宋明棲聽後趕緊搭了一位村民的車趕到鎮上。
於是就見到了剛剛的一幕。
以一敵十,帥是帥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