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向南一開始會哭,到後面已經哭不出來,索性搬到秦硯臥房裡住下,天天盯著他。
秦硯手裡握著書,坐在榻上瞥松向南:「你做什麼?」
松向南死死盯著他:「我怕。」
秦硯收回目光:「沒什麼好怕的,能教你的我都教會了,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松向南見不得他這副模樣,積累了那麼久的情緒終於再此刻爆發:「秦硯!你他爹又是這副模樣,宋子京死了你是不是就不過日子了?那我呢!」
「人活著你不珍惜,偏偏死了露出這副模樣,你是掌燭人,你能不能惜命!」松向南大口喘著氣,眼淚跟著話語一齊湧出:「他很重要,難道我就不重要?我一直以來想方設法讓你好起來到底是為了誰?」
話說到一半,他幾乎要哭到講不下去:「你們好啊,你們都做英雄,嫌我無用,把我留下,現在死的死殘的殘,我要怎麼活?誰來告訴我我能怎麼活!」
屋內只有哭聲和喘息混合在一起,秦硯看著他源源不斷的淚水,沉下聲音:「我留你,就是因為你有用。」
「松向南,你聽好了,我的棋局上共一百八十顆白玉棋子,每一顆裡面都有我灌注的靈力,等我入輪迴,你拿走九十顆自己煉化,剩下九十顆,你去放在宋子京墳前。」
說罷,他想起什麼,垂眸嘆氣:「不對,應該是一百七十九顆,你留九十顆,給宋子京帶八十九顆就好。」
松向南錯愕,急著撲到床前:「什麼意思?你急著開始留什麼遺言!給我收回去!」
秦硯神色淡淡,眼裡一片灰翳:「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松向南,掌燭人死後直接入輪迴,如果再見你,希望你比我強大。」
生離死別的誓言最是沉重。
死亡這件事,秦硯面對了一輩子。
這是他唯一一次承受不了和宋子京的離別,他看慣了的常事,現在變成了永遠不能觸碰的底線。
松向南想了很多辦法想讓他看開些,但秦硯身體日漸消沉,沒人能留得住。
最後的那段時間,秦硯反而精神很好,甚至能下床出門去曬太陽,有時無聊,甚至坐在窗邊閒來算卦。
他算到松向南命格越來越旺,總有一天修為超過他,他還算到許逢這人命大,很快就能脫離危險,林聽淮最後是敗在了他人手上,心甘情願犧牲。
最後才算宋子京,愣了很久,秦硯才虛虛吐出幾個字:「紅顏易逝,斷弦之憂。」
他居然撐到了春天,那時府門口的桃花開始長苞,猶如新生,秦硯就那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沒有任何徵兆的離開。
他走的那天罕見地下起了暴雨,彼時松向南剛打理完一切,坐在秦硯最常坐的位置上向窗外看,他一直不理解秦硯到底在看什麼,究竟是怎樣的景色。
直到向外望去,他瞥見了遠處的臨期酒館。
一時間,淚水和屋外的雨一同落下。
從此。
只傾暴雨,不做春風。
第83章
察覺到不對是在秦硯走後的半個月。
松向南一人撐起整個承燭府, 秦硯教給他的的確夠多,撫原鎮上大大小小的事,居然也能由他來解決。
春意至, 屋外的桃花開的旺, 松向南那次摘了一枝,放在了窗邊, 正對著窗外景色。
那日他除完魂回到府上,正是筋疲力盡,視線瞥到窗邊收拾整齊的棋盒,松向南突然想起秦硯走之前說過的話。
他走上前去,捻起一枚棋子,反覆猶豫要不要將這些煉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坐在窗邊仔仔細細將棋子全部倒出,挑了八十九顆, 收進口袋裡。
宋子京的墳在遠郊,他打算明天再去,剛將錦囊放在桌上, 下一秒,錦囊應聲落地。
松向南當即就察覺出不對,立馬翻出蠟燭,剛點燃,蠟燭瞬間熄滅。
府里這是不乾淨。
他時刻謹記秦硯教的那些, 剛想再次點燃, 誰知窗邊小桌上的紙筆突然動了。
沒多久,紙上猝然一行字:「宋子京。」
松向南猶如遭了雷劈, 雖然不可置信,但他還是朝著虛空中叫了一聲:「宋子京?」
筆摔在桌上, 算是回應。
當即,松向南立馬撲向紙筆,仔仔細細看著那行話,試圖認出字跡,喃喃自語:「不可能,你魂魄還在世間?不可能。」
自言自語講了半晌,松向南這才反應過來。
所謂魂魄鬧事,正是心結太重,殘存世間。
宋子京若是還有未結心結,魂魄殘存,的確是尋常行為。
他這才放下紙,聲音也冷靜下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