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氣氛凝重,屋內沒點油燈,窗戶外是南鎮的昏暗,壓抑無聲。
許逢都能想得到他們派去的會是什麼樣的人,無非是些修為不高的小門徒,陸陸續續去了幾十個,居然全被吞噬,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許岑川看著許逢越來越黑的臉被籠罩在陰影里,自知無理,將頭低下去,背卻挺直。
一想到曾經欣欣向榮的小鎮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許逢便恨自己管的不能再多一些,但總有腐爛的環節在其中,管的再嚴又有何用?
想了半晌,他吐出一口氣,吩咐許岑川:「去起陣,即日起,我跟隨你們一同收回道士魂魄,給鎮裡所有倖存百姓送符,如有惡魂消息,立即來報。」
聽他這樣一說,許岑川急了,抬起頭,原先清冽的嗓音也帶了些焦慮:「想要抵禦惡魂,所需的符咒成本不小,就這樣送出去……」
後半句他沒再說,但許逢明白他的意思,眯起眼睛盯他兩眼:「那你說,有沒有什麼更快更好的解決方法?」
許岑川見他沒發火,吃了一驚,隨後拱手躬身,背上的劍跟著他動作晃動:「弟子聽聞撫原有位掌燭人,能除魂招魂,若是將此人請來,必能……」
許逢的輕笑打斷了他的話。
許岑川沒聽懂他意思,還想繼續說,卻被一記眼刀嚇得不敢吱聲。
「許家人都不敢冒險的事,你叫掌燭人來替你做?許岑川,在這種小地方長大,你就學會了這些?」
許逢聲音不大,但聽得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叫人背後直升寒意。
許岑川總算是忍不住,頭抬起來站直身子:「弟子知曉親傳大人看不上這裡,但這也是許府,廳堂里上上下下坐著的都是前輩,身居高位,也請勿眼高手低。」
這話要是拿到外面說,必定是要挨罰的,但他仗著這裡沒人,門又關著,索性將心中所想全部說來,一吐為快。
許逢這次卻沒生氣,上上下下掃他一眼,這才開口:「我知道你們對我有意見,我懶得解釋,按我說的去做,掌燭人這事不要再提。」
許岑川咬著牙,拉開門出去了。
此後幾月,許逢跟著南鎮這邊的節奏在走。
南鎮半年以來因那惡魂一事,人數大幅度銳減,眼下僅剩三十幾戶人家還在苦苦支撐,許逢抽空去了趟武器庫,撥出一些基本符,分發下去。
這些日子他深刻感受到為什麼許岑川如此看重那些符籙,原來是先前這邊的人隨意分發,拿去練習,浪費了不少東西,還有的法器早就壞了,被送到墨家去修,至今也沒人去拿回來。
許逢來的那天晚上就起了陣,陣眼處就是那支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凌空筆。
他能看出南鎮的不對勁,心裡也清楚這是一場硬仗,既然要打,不如斬草除根,因此他將自己三分之一的修為放進陣里,想試試那惡魂的底細。
誰知這幾月以來都沒遇見那惡魂,反倒是道士的魂魄找到不少,就快要拼湊完整。
那日晚,許府上下無聲無息。
許逢來後上上下下批了個遍,他們哪敢吱聲,默默去做了便是,就連許岑川跟著他,動作都快了不少。
入夜,許逢照樣回房去清點帳單,核對法器目錄。
眼下南鎮的主要問題是道士的魂魄太碎,被其他妖靈吞噬會四處生事,以及那個吃生人血肉的惡魂,明明如此行徑惡劣,他們卻無法追蹤到具體位置,也不敢貿然前去追尋蹤跡除魂。
也許將那道士的魂魄集齊會有進展,許逢已經連續三個晚上沒睡好,忙著收魂淨化,還要想辦法把主魂從林以寧那裡要回來。
思來想去,他決定先休息,可真的躺在榻上,卻又怎麼也睡不好。
不知是不是事情太多壓得他頭暈眼花,就連心臟處也傳來隱隱的刺痛感。
許逢心裡慌亂到極致,不知怎得,他起身下床,拉開門,朝著後院裡的陣子走去。
那陣從畫好開始就一直閃著金光,可今夜許逢站在院外,遠遠瞥見牆上映射出的紅色光影。
他當即拔腿邁過去,衝進院門去看陣,陣眼處的毛筆沒問題,符咒也沒問題,怎麼會突然出現如此變故?
許逢只覺得心臟處被人揪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剛想湊近去瞧,身後卻突然傳來少年的叫喊:「別去!」
許岑川正從不遠處跑來,滿頭大汗,卻顧不得當下形象,衝上前來一把扯住許逢:「不能去!這陣有問題!府里進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