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沒吭聲,沉默著走上前,站定在那花旦面前。
花旦抬起頭看他一眼,她眼眶空洞,原來是沒有眼睛,怪不得流出兩行血淚。
見了人,那花旦就死死拽住秦硯衣服,血手印印在黑t上,洇濕一片。
「你見到阿南了嗎?他回來了沒有?」
松向南的魂魄剛剛才進了化妝間,三人也是一路從那裡過來的,別說秦硯了,就連宋子京都沒看見任何東西。
沉默幾秒,秦硯搖搖頭。
他確實不知道師父的魂魄去了哪裡,再者他不知道這姑娘此刻的記憶是什麼時候的,是她死的時候,還是他師父死的時候,一概不知。
眼看那花旦又要低下頭嗚嗚哭,秦硯從挎包里拿出一截被符咒纏滿的柱狀物,轉頭問許裴:「借個火?」
許裴掏出盒火柴遞給他,好奇探出頭:「那是?」
「靈燭,進入記憶,解開心結,提取本心。」
秦硯沒回答,身旁白色衛衣抱臂的人回答了。
許裴稀奇地看他一眼:「你還知道這個?」
宋子京沒理會這個問題,反而直接提醒:「等靈燭點燃,記得閉眼。」
秦硯餘光掃了宋子京一眼,沒吭聲,轉過身面對那小花旦了。
靈燭的奇異之處就在於此,掌燭人徵得魂魄同意,就能通過靈燭進入魂魄生前記憶,尋找心結所在之處,解決問題,再提取魂魄本心放置在靈盤上灼燒,待本心燒完,魂魄便會消失入輪迴。
秦硯一層層撕開符紙,緩緩蹲在那花旦面前,語氣舒緩堅定:「借我一截記憶,我幫你找到他。」
那姑娘幾乎是絲毫沒有猶豫:「我借,你只要讓我再見到他一面就好!」
黑t上的手抓的極緊,始終沒有鬆開,秦硯將那截通體乳白的蠟燭放置在靈盤上,抽出一根火柴劃燃,淡淡說了句:「閉眼。」
許裴很聽話,宋子京盯著秦硯背影兩秒,也照做。
燃燒的火柴頭點燃靈燭,縷縷白煙升起,秦硯輕吹一口氣,那白煙飄向花旦,登時化作細線,纏上她的小拇指。
四周景象扭曲變幻,原先的破敗戲院慢慢變成一條小巷,仿佛是剛下過雨,還帶著潮濕。
秦硯直起身,面前的花旦已經不見了,但手印依舊在衣服上。
他走回宋子京身旁,手裡還端著靈燭,只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子京:「睜眼,不要亂跑,會出不去。」
一句話說給兩個人聽,宋子京疑似想報復他那一下胳膊肘,但看他端著靈燭,只好悄悄碰了碰秦硯肩膀。
幼稚,秦硯自動忽略他的小動作,抬眼看向巷子口。
沒多時,從巷子口裡跑出來個姑娘,面容清秀,腳底一雙舊布鞋被水窪濺到水滴都沒停,她速度很快,都快跑出巷子了,有個中年婦女才從巷口氣喘吁吁拐出來:「清袖!你敢跑!回來我就打死你!」
那姑娘頭也沒回:「打打打!先追上我再說!」
場景隨著清袖動作變幻,許裴嘖嘖稱奇:「沉浸式3D電影?有意思。這就是剛才那個花旦?」
是了,那花旦名為清袖,看這樣子估計家裡對她也不重視,動不動就對她動手。
清袖一路沒停,小巷剛下過雨,她完全不懼自己腳下那雙布鞋早就被打濕,一路避著人,抄小路上了山,鑽到一座簡陋大院後面去了,那大院門口還用紅布條寫了「滿山戲院」幾個大字,掛在門口。
推算時間,這大概是在滿山戲院開始名聲大噪的那年,距離現在也就是三四年前。
後院早就站了好幾個姑娘,見清袖來了都是興高采烈圍上去:「就等你呢,我們還擔心你被二媽困住出不來,今晚的花旦誰來唱呀?」
清袖不好意思笑笑,不自在般扯了扯袖口:「今天來了很多人?院裡這麼熱鬧。」
最先拉著她的那個女生眉飛色舞:「當然了,頭兒說要是順利,最近就能搭個新台子了!對了,你那位……也在台下坐著呢。」
大家的懷春心思都昭然若揭,清袖紅了臉:「我先去找師哥化妝。」
看到這,宋子京又輕輕碰了碰秦硯肩膀:「幾年前的事?松叔藏挺深啊。」
別說宋子京了,就連秦硯都覺得稀奇,他也是在松向南頻繁出入戲院才知道這事的,沒想到師父居然這麼早就和清袖認識了。
那邊清袖化完妝換上戲服,唱了兩句開嗓就上了台,和三人剛才在戲院聽到的不同,這時的清袖聲音清脆婉轉,與那淒悽慘慘的聲音完全不同。
沒多時就表演完下了台,估計她今天只有這一齣戲,脫了戲服只穿了簡單的裡衣就跑出來,站在牆邊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