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京明顯是注意到秦硯臉色,胳膊肘撐著身體朝他歪斜:「你能看得見,多半是因為你和他之間緣分未盡。」
松向南似乎是看不見三人,抱著那匹花布直直走向第一排聯排椅,緩緩坐下了。
那女聲不再說話,卡住的暗紅幕布終於有一半被拽開,另一半似乎是實在卡的緊,早就不動了。
這戲院本就廢棄,戲台上連盞燈都沒有,再加上遍地木屑殘渣,場景當真是詭異到極致。
一雙彩鞋從半扇幕布後緩緩踏出,轉出個俏麗人影來,那是個紅衣花旦,身上的戲服與那暗紅幕布不同,鮮紅似血。
她一手撫臉,另一手提拉袖末,悠揚婉轉的嗓音傳出:「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淒悽慘慘,悲涼婉轉,字字泣血。
可惜這種好嗓音被秦硯自動忽略,眼下他根本沒心思在這裡聽一出鬼唱曲,只是緊緊盯著松向南背影看,生怕錯過什麼細節。
兩年前師父奔赴除魂,卻是命喪當地,等他趕到醫院,松向南僅剩幾口氣,努力睜開眼看著他。
秦硯不善表達情緒,那一刻卻也忍不住顫抖著手撲上前,雙膝砸在地上,跪在床邊。
松向南嘴唇翕張半晌,有氣無力,似乎是想說什麼。
巨大的耳鳴聲包裹住秦硯,秦硯眼前一花,什麼都聽不清,什麼都看不清,他雙手抱頭,狠狠捂住耳朵,試圖逃脫轟鳴。
松向南那副如同乾枯軀殼的模樣刻在他心裡,嘴唇一張一合,秦硯聽到他說……
「秦硯!秦硯!」
巨大的推力讓他回過神,宋子京雙手扳住他肩膀,見他陷入回憶不醒,右手直接舉起,伸出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秦硯一把抓住他手腕,眉毛皺起:「沒死,小點聲。」
他剛想再說些什麼,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驟然傳出,三人皆是驚懼看向戲台,這一看卻是不得了。
原先身姿曼妙的花旦突然摔倒在地,低著頭抽泣嘶號:「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賞心樂事誰家院?!」
一道尖銳嘶吼,那花旦抬頭,臉上竟是緩緩流下兩行血淚!
第5章
這場景實在是令人毛骨悚然,三人一身雞皮疙瘩還沒下去,那花旦身後的幕布突然燃燒,火舌舔過戲袍邊,怪誕詭異。
花旦站起身,衝進火里,隨即坐在前排的松向南猝然彈起,朝著化妝間跑去。
秦硯坐在最邊上,一見前排人影走了立馬跟上,宋子京緊隨其後,只有許裴摸不著頭腦,但也急急跟上了。
那花旦就是在化妝間自縊身亡的,水袖打成的結至今還在橫樑上未取下,早就發黃落灰。
化妝間裡空無一人,秦硯注意到樑上水袖,眉頭皺起:「這些證物居然還能留到現在?」
許裴也瞥了一眼:「這案子結的快,那女孩兒家裡人不想生事,草草帶過了。」
幾排桌椅排列整齊,落上厚厚一層灰,還有些首飾布料散落在地上,老舊沾灰。
宋子京儘量挑著能下腳的地方走,此刻他站在化妝間後門,摺扇合起將門帘挑開:「候場區在這裡,松叔叔不在,但那個花旦在卸妝。」
卸妝不在化妝間?餘下兩人立馬湊過去,踩過地上一片灰塵飛揚,十分嗆人。
後門半開,三人只看到剛才那花旦正坐在地上嗚嗚哭,一邊流血淚一邊拿紙擦掉臉上的妝,血糊糊一片,既沒能把妝卸掉又把臉上擦得更花,莫名一副滑稽感。
許裴頓了頓:「其實看起來挺心疼的。」
宋子京立馬接上:「那你去安慰。」
許裴沉默了。
那花旦還在哭,上氣不接下氣:「死阿南,為什麼還不來接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宋子京和許裴同時轉頭看向秦硯。
秦硯頓住,視線掃了他倆一圈:「我師父的情債,看我幹什麼?」
松向南當年喜歡往這戲院裡跑不是沒有原因的,喜歡聽曲只是其中一個理由,最重要的是他有個相好,就在這梨山戲院裡當花旦。
許裴扭頭果斷推理:「如果那個自縊的花旦和你師父的相好是同一個,此事豈不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