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燕又說:「你想嘗嘗嗎?」
滿魚不作聲,低著頭揪草葉子。
沒多會兒,滿燕小跑著回來,抱著酒罈子挨著他坐下來,獻寶般遞過去,說:「嘗嘗。」
滿魚的眼睛一亮,又猶豫道:「爹說酒是萬惡之源!」
滿縣尉向來滴酒不沾,他見多了喝酒誤事,甚至醜態百出的那些酒鬼,更是不許他們沾酒。
同窗們難免有共同宴飲的時候,至今不會喝酒,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滿燕也記掛著爹的話,猶疑了好一會兒,小聲說:「這隻有一小壇,我們分著喝,不會有事的。」
滿魚接過來先嘗了一口,眉毛皺了皺。
滿燕看著他,說:「不好喝?」
滿魚立刻坐正了,說:「還行,沒什麼奇怪的味道,聞起來什麼樣,喝起來就是什麼樣子。」
酒香飄了幾里路,那嘗起來也不會差。
滿魚又說:「我就嘗了一小口,沒什麼味道,酒嘛,還是應該大口喝。」
在他的鼓動下,滿燕仰頭喝了一大口,還沒咽下去,登時眉毛眼睛就皺在一起,嘶嘶地連連吸氣,用盡全身力氣才咽下肚。
滿魚詭計得逞,往後一躺,笑得喘不過氣。
滿燕哎了聲,「好心給你買酒喝,你還騙我。」
滿魚往花叢里一躺,仰頭看他,「我心疼你的錢,讓你好好嘗嘗,怎麼騙你了。」
滿燕抱著酒,回過頭看他,說:「全都濕透了。」
雨勢漸小,滿魚仍然躺著,深深嗅了一口,說:「草的味道,泥土的味道,還有花的味道。」
滿燕笑著看他,說:「那也不能睡在這裡吧。」
「我睡這裡,又不要你也睡在這裡。」
「天陰沉沉的,我把你扔在這裡,不會被狼叼走嗎?」
滿魚睜開眼睛看他,「你再說。」
這是一段恥辱的過去,滿燕總是拿出來說。
有段時間爹出門公幹,他們借住在冷大夫的家裡。
冷家醫館有個很會講故事的夥計,以前給天冬一個人講,現在給三個人講,更起勁了。
有些故事不太適合做夢,滿魚因此受到驚嚇,天熱起來也要找滿燕同睡。
很久之前,他就已經警告過,再提這件事就勒死他。
滿燕起身就跑,被滿魚一把抓住,兩個人踉蹌著摔回來,酒潑了一身。
滿魚輕車熟路地勒住他的脖子,威脅似的收緊了。
滿燕故意亂叫了一通,背過手精準地攻擊到他腰間的痒痒肉,瞬間得救。
第18章
兩個人回到家,見門前守著許多帶刀的侍從,頓時心中一沉。
急匆匆衝進去,滿縣尉好好地站在廳堂中,一旁還坐了個生人。
滿縣尉定眼一看,立刻頗為嫌棄地嘖了一聲,「你們倆到底又去哪兒了,天天一身泥巴回來,多大的人了!趕緊換衣裳去,就這樣見客人?」
有客到訪,就不能像往日那樣隨便。這個時候的爹,比平日更容易訓話。
倆人也沒敢耽擱,匆匆收拾一番,趕緊見客去了。
那人一見他們進來,就放下了茶盅,也站起來,笑道:「哎呀,這就是你兒子?長這麼大了!」
滿縣尉冷言冷語,「你是高官,我們不敢和你攀親戚。」
這人與滿全年齡相仿,模樣很好,頗有話本子裡名門正派掌門人的風範。
滿全隨口介紹道:「這位是當今的中書侍郎,裴方裴侍郎。」
兩人感覺到氣氛不尋常,規規矩矩拜見了。
對方十分熱情,一招手——貴重的玉石,上好的綢緞,一應俱全。
兩人齊刷刷去看爹的眼色。
滿縣尉十分不耐煩,揮手就要趕人。
裴方趕緊勸告,說道:「我托你找人,送些見面禮給孩子們,有什麼不能收的。」
他又說:「你看看這兩個孩子,儀表堂堂的,衣服都舊了,你實在不收,留兩匹布給孩子做衣裳好了。」
滿全急於打發了他,一擺手讓馮瑞收下了。
轉頭看兩人渾身不自在地杵著,吩咐道:「該幹嘛幹嘛去吧。」
兩人如蒙大赦,疾步走了出去。
他們前腳出門,隨之就聽見裡面爭執。
滿全似乎有些憤怒,詰問道:「你既然棄妻再娶,這麼多年了,何必再找?」
「我聽聞她來了這裡,問問你而已,你何必這麼生氣,我又不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