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幾個跟後頭有鬼在攆似的逃走, 張巍一把抓住聞明,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一點兒自信, 「小明,你說, 我長得很兇嗎?為什麼他們一看到我就逃了?」
「張老師您當然不凶了。肯定是他們在校長室里得到了愛的感化, 不願意在錯誤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張老師您功德無量啊。」聞明小心臟撲閃著,生怕張巍一個回馬槍開始翻他的舊帳。
他讀書時候也不大清白,多少也是讓張巍隨手去家裡瞧過幾次的。但他還有一點長處, 就是學習好,每次考出來成績都不孬,多少讓張巍小小防水了一下。
奇了怪了,都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他就是一個過來作證的小賣部老闆, 現在怎麼好像還成為中心,遭到嚴密盤查了?
聞明趕緊找個理由開溜,「張老師,這邊事情解決了我可以走了吧,店裡就我一個人在,沒有人手可不行。您要是還有什麼事,招呼我一聲就行。」
張巍還真想起個事,「對了聞明,你不是大學考得還可以嗎?怎麼沒在外地工作回老家了?和老師仔細說說?」
有什麼好說的,就是創業失敗,灰溜溜回家了唄。老師,雖然咱們是師生,但也是可以保持一點界限感的,萬事沒必要刨根問底是不是。
聞明充耳不聞,快速沖回小店,落鎖熄燈。直到自己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廚房裡,才感覺自己狂跳的小心臟漸漸安穩一些。
家裡的廚房好像帶著什麼魔力,待在這裡,沒有人可以對他發動攻擊,學業,催婚,動作都不行。人生難得糊塗,幹嘛非得把這些事都問得清楚明白呢。
他坐在陰影里,沒有開燈。整個人陷在黑暗中,月光在他身上投下陰影,拉出曖昧的弧度。
鄭暉只覺得這個熟悉的人快要和黑暗融為一體,他有些擔心,想了想還是開了燈——屋內燈光大亮,把裡頭照得亮堂堂的。冷不丁的強光,一下子把聞明驚醒了,他打了個激靈,擦擦嘴角,神情還有些恍惚,「怎麼了?天亮了?」
「怎麼坐在廚房裡,到房間去睡。」鄭暉放下手裡東西,眼裡是難以掩飾的擔心,「昨天熬了個大夜,晚上是不是要吃點好的,我買了點海鮮,你要是樂意吃就吃點,不樂意放著也行。」
鄭暉可是下了血本了,螃蟹,蟶子,扇貝……零零碎碎買了好些,這些玩意兒要是晚上不做來吃了可就浪費了這口新鮮的。但一桌子濃油醬赤肯定受不了,聞明立馬有了主意,「既然今天這海鮮不錯,那咱就來吃個粥底火鍋,讓我現在去把粥熬一熬。」
家裡高壓鍋熬粥簡直一把好手,無論怎樣的米粒,只要給它一小時,保管給你熬得你綿軟可口。聞明還特意選了東北大米,出鍋時候肯定米香更濃。
剩下就是刷刷海鮮,炒點下飯菜,等海鮮收拾好,這邊粥也可以下肚了。
鄭暉在廚房裡打下手,順便問兩句自己操心的事,「小明,我剛剛回來時候看到你一個人坐在廚房裡,還沒開燈,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有。」聞明下意識揚起一個微笑,乍一看和平時一模一樣,但鄭暉太熟悉他了,一看就知道他心裡肯定藏了許多秘密,只是他沒有說,鄭暉也不好率先開口,即使他們以後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也要給對方留足自己私人空間。
但聞明還是給了鄭暉一個答案,「就是下午又去了學校一趟,有點累著了。你說,人為什麼要生孩子呢。」他實在是心有戚戚然。
要是開到基因彩票還好,弄到個聽話乖巧的孩子,但要是來個和孫瑋這樣的,聞明覺得自己馬上都想自殺了,順便把著倒霉孩子帶走,一輩子臉面全丟孩子身上了。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到處道歉。
本來在公司里就是個孫子了,下班回家還得幫孩子去當孩子。攤上這種娃絕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或許是今天的夜晚太溫柔,鄭暉一句話脫口而出,「要不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就沒孩子了……」
話一出口,鄭暉就會後悔了,這樣的語氣和方式都太隨便了,隨便到他好像完全沒把聞明放在心上,但明明不是這樣的,鄭暉趕緊找補,「我就開玩笑,你隨便一聽。」
「暉哥,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在玩笑這方便,你太沒有天分了。」聞明拍拍鄭暉肩膀,惡作劇般拉近他們之間距離。兩個人的吐息交織——
鄭暉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的唇近在眼前,觸手可得——太,太近了。
聞明猛地一個後撤,拼命刷螃蟹,仿佛這樣就能掩飾他自己內心的慌亂,「暉哥,你看看,這才是開玩笑好不好。你剛剛有沒有被我嚇到?」
真的是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