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年方傑稍微清醒了一點。
怎麼這麼聽話就打給他了?
等一下,他沒門卡。
等一下, 我現在這個鬼樣子!倪圖鈞要來的話,得收拾一下。
年方傑咬著牙坐起來, 一點點挪到床尾,鼓起勇氣站起來, 靠著慣性把自己甩進衛生間,用台盆剎住。
還好他撞球打的還可以。
用冷水洗了臉, 他抬頭看了看:刷白的也看不出區別, 只能安慰自己, 洗了總比沒洗強。
建議所有酒店房間, 都能配備無障礙設施。
他把自己當成一顆母球, 設計了一下翻袋路線。
台盆——床——挪到床尾——沙發——挪到沙發那一頭——廚房——沿著廚房案板走,應該能摸到大門。
一開始很順利,等他打算把自己從沙發拋到廚房的時候, 卻沒站穩倒在了地上。
地板好涼。
好舒服,不想起來了。
「嘀」
有人刷卡?是來打掃的人嗎?正好,等下TJ能進來了。
是不是倒在地上不太好, 要是他能忽略我就好了,沒這麼尷尬。
對了,怎麼沒想起來和TJ打一次撞球呢,不知道他會不會,說不定……我能碾壓他……
可我好像和他分手了,看來沒機會知道了。等等,那我還叫他來,是不是罪過大了?
頭腦里亂鬨鬨的,地板硌著也疼。
「你怎麼睡在這裡……」
很遠的地方有人問他。
「我要……開門……」眼睛睜不開,他勉強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
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靠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涼涼的,比地板舒服多了。
「開門哪有這麼重要,我總有辦法進來。」遠處的人嘆了口氣說。
是TJ,來得這麼快?
年方傑勉強睜開眼睛,看不清,只能看到自己靠在他懷裡,是被抱著?還是只是靠著?他的腿好疼,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要命,已經分手了這樣使喚人,不合適。
「你……家裡……沒關係嗎?」掙扎了老半天他說了一句話。
TJ的動作頓了頓,緊接著,年方傑感覺自己一下子被人緊緊捆住,渾身的骨頭都嘎吱作響,疼得他想叫,卻叫不出聲。
「受不了了……」TJ的聲音還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太疼了,疼得他的頭一陣陣眩暈,可那股力量還在收緊,他的五官都皺在一起,只能無聲的抗議。
「什麼家裡,我要說幾遍你才能相信?沒有你我哪有家?」
他聽見有人這麼說,帶著哭腔。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年方傑做夢了。很亂。
他夢見自己在會議室里,有很多臉,很多眼睛,很多人,嘲笑他活該。
夢裡他一個人躺在A國的公寓裡,有人在說英語,很亂,很吵。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好在他英語現在很好,都能聽懂。
「我不懂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剛上任,不該一個人承受這麼多……」
「……不能放過他……我從沒求過你,但這個人我求你放進黑名單……」
好吵,我病了,別吵我。
他夢見自己躺那個沒有電梯的老出租屋,Becky來敲門找他,叫他出去喝酒,他卻被裹住了手腳,躺在一塊滾燙的鐵板上。
叛徒!Becky罵他。
他夢見自己陷在一片黑色的泥沼里,被很多隻看不見的手拖著拽著,不停地往下拉。
倪圖鈞抓著他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開他,
你放開我!他想叫,還是發不出聲音。
這是我的報應,不是你的!你走啊,快走!回你的新房,別再靠近我!
「我不走!我不會丟下你的。」倪圖鈞說,緊緊握著他的手,被他摳破的傷口都在滲血。
「…我不值得……我已經…不是你喜歡的小傑了……」夢裡他忽然能說話了。
一道白光輕柔驅散了黑泥,那些拉著他力量化成一聲聲怒吼,謾罵著叫囂著逐漸消散。
「你怎麼不是……」
泥沼沒有了,黑泥不見了,倪圖鈞也被白光照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