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難受?我好想替你承受這些……」
他想去抓他,卻碰不到他,淚水重新回到他的眼睛裡。
年方傑只能哭,大聲哭,像個嬰兒,除了哭什麼都不會,只能用哭聲去表達自己的憤怒和憋屈。
白光里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都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你……」
誰?
「我最珍惜的…我都捨不得……」
什麼?
「……我還不能…因為我……怕嚇到……」
怎麼一回事?
聲音漸漸消失,白光包裹著,承托著他,隨著疼痛和灼熱逐漸消散,白光也慢慢黯淡下去。
白光褪去後,年方傑看清的第一件東西是手。
好漂亮的手,骨節分明,手掌寬,手指又長,握著很踏實。
可惜了,這麼好看的手怎麼搞出好幾道傷。
沿著這隻手往上看,手的主人閉著眼睛,昏暗的光線下他的五官輪廓線像雕塑一樣好看。
TJ睡在他身邊,像做夢一樣。
啊,我夢還沒醒嗎?終於是美夢了。
他的睫毛細碎地跳動了幾下,縫隙間的下眼瞼反射出星點的光。
什麼東西在反光呢?年方傑伸手想摸摸看。就在他碰到睫毛的瞬間,倪圖鈞睜開了眼睛。
「嗯……」他漂亮的手揉過雙眼,輕哼了一聲。看見年方傑正看著他時,倪圖鈞笑了。
「終於捨得醒了。」他摸了摸年方傑的額頭,「燒也退了。」
「我睡了很久?好像一直在做夢。」年方傑也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全是汗。
「是,你昏睡了整整一百年,做了324個夢。」倪圖鈞爬起來給他拿了瓶水,順手把蓋子都給他開了。
「那你怎麼還活著?」年方傑接過來噸噸噸的幹了半瓶。
「我是人機,不會死,只是偶爾會死機。」倪圖鈞在他身邊坐下,把枕頭豎起來,讓他靠好,「先別動,你沒怎麼吃東西,突然起來會低血糖。」
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年方傑昏睡了兩天,現在已經是周一中午了。
公司里自然是倪圖鈞幫他請了假。
「你就好好休息,別擔心工作,Bruce會安排。」倪圖鈞給他擦了身,換了衣服,遞給他一個保溫桶,「粥,我做的。」
雞絲粥,還是溫的,味道不錯。
「可以啊,粥都會做了。」年方傑稱讚道。
「嗯,你做給我吃過的菜,我基本上都會了。」倪圖鈞也不謙虛,「可以保證還原90%以上。」
「吃過預製菜,沒吃過仿製菜。等我好了來做原研配方。」在做菜這件事上,年方傑是不會認輸的。
照原來,倪圖鈞應該回復他樂意比個高低,可這時他卻忽然沒了回音,年方傑覺得奇怪,從粥上移開視線,看了他一眼。
「你還會做給我吃嗎?」倪圖鈞低聲問,他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再也別見了。年方傑想起自己說過。
那是醉話,醉話不算數。
「會啊,不過,得等我找好房子,這裡的火不行,只能弄熟食物,做不了飯。」保溫瓶里的粥快吃完了,年方傑端起保溫桶,仰頭倒了一下。
等他挪開保溫桶的時候,看見倪圖鈞正看著自己。
「不生我氣了?」他問。
「我……說的再也不見,能不作數嗎?」年方傑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揪著被子,「我這幾天,壓力太大了,喝了酒,又受了刺激,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這種事交給誰做,心情都不會好。」倪圖鈞說,他眉頭間的皺紋像刀刻一樣深,「別的可以不作數,但有句話我不能接受,你不是惡有惡報。」
「我害的上百個人都丟了工作。」年方傑苦笑,「無論他們怎麼求,怎麼苦,我都改變不了,怎麼不是惡有惡報呢。」
「這不是你造成的,你只是一個實施者。」倪圖鈞反駁。
「可我是幫凶。」
「你不是,小傑你看著我。」一雙手按到小傑肩膀上,TJ的綠眼睛誠懇地看進他眼底,「你不是壞人,沒人比我更懂。」
我不會丟下你的。他好像聽見夢裡的倪圖鈞說。
「A總兒子的簡歷S社看過了,他們很感興趣,會約面試去聊。」倪圖鈞告訴他,「Maggie和Steve,下周來我這報導。」
那天談話前,年方傑把他們和倪圖鈞拉了一個群,然後扣了個1就退出了,看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