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招了招手。
房幽雙手交叉握著,幾步走到他跟前,沒等他說話便冷聲開口:「雍王稀客,來我們房府理應與我阿耶知會一聲,這般不講規矩就來,還躲躲藏藏,不知道的以為是我房幽對你死纏爛打呢。」
女郎面帶怒氣,話語毫不留情。
裴昱被她這氣勢洶洶的模樣鎮住,但轉念一想,自個兒這麼些日子不見影,她兄長又出了事,估摸著本就心情不暢。且房幽這樣千嬌百寵著長大的女郎,氣性大些也在情理之中。
裴昱又是躬身又是謝罪,只道自個兒前些日子有要事忙,忽略了她,請她萬萬見諒。
房幽冷哼一聲,自然原諒了。
不論她嫁不嫁他,這人都是往後的皇帝。她想讓房氏一族過好日子,自然不能得罪皇帝。
「殿下今日來有何事?」她眉頭輕蹙。
裴昱觀她面色憔悴幾分,便知這些日子忙著家裡的事沒休息好,加之自個兒這也沒個准信,定是讓她擔驚受怕了。
他早已打好腹稿,如今見了她,心中柔腸百轉,索性直說:「房娘子,容某冒昧,某心悅娘子已久,今日特來問詢心意,若娘子願意,某明日便進宮求父皇賜婚。」
他這句話,好似天上掉下來了若干枚元寶,劈頭蓋臉地落在房幽頭上,砸得她眼冒金星。
她一時糊塗,還未從裴昱這前後態度中醒過神來。
「你這是何意?」
裴昱的手握得很緊,眸子盯著她:「我想娶娘子為妻。娘子,你可願做我的王妃?」
房幽願意,她十分、萬分願意!
一想到當了雍王妃,再當了皇后,她一家老小都能保全,裴焉那廝見了她也要俯首稱臣,她就恨不得裴昱馬上去請旨賜婚。
可這事兒來得太蹊蹺了,好端端的,裴昱怎麼就想著非她不娶了?
房幽福了一禮,正色:「非我不願,只是雍王殿下把我鬧糊塗了。先前十數日不理我是您,如今衝動求婚也是您,這讓我如何相信。殿下是否有別的考量,迫於無奈才娶我?」
裴昱連連擺手:「不,不是!」
他咬牙,衝動下直說:「我見你第一面就決心要娶你,絕不是迫於無奈。」
那日宴上他匆匆離去,卻是他母后犯了惡疾,傳他入宮。
待見到母后鳳體安康無恙,方知自個兒是被誆了。母后不知怎的曉得了他與房幽私交過密,見他是為了訓話。
入宮好幾日,都告訴他婚姻大事不可順心而為,一定要顧全大局。
他心裡清楚,母后哪是要顧全大局,她是想把自個兒和盧氏牢牢地綁在一起,若有可能,盧氏可再出一位皇后。
他在宮中不看不聞不動,絕食三日,終於鬆動了母后,但也只是答應不贊成也不反對,若房氏不願與他們結親,那裴昱便不可再鬧。
同時,她告知了裴焉帶房幽夜闖城門的消息。
兩兄弟並非自小長在一塊,感情並沒有多深厚,裴焉回京後,裴昱見到胞兄掌兵權、退北戎,樣樣精通,心中難免失落。
乍聞裴焉與房幽親近的事,他驚慌之下,方想到這下下之策——徑直來找房幽說清楚。
若她願意,那他就去求請賜婚。如此,母后管不得,三哥也碰不了。
他對房幽解釋了一大半,只道母后雖有異意,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最終被他打動;另則,他也曉得了她與裴焉之事,這才心急上火。
房幽倒不意外皇后不喜自個兒,只是沒想到和裴焉共騎一事傳到他的耳朵里,她略有些慌亂,想解釋:「那日是因我阿兄情況危急……」
裴昱笑:「我知曉。且不論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房娘子如斯美好,有郎君追逐也是尋常之事。賜婚之事,房娘子意下如何?」
他眸光熠熠地等著房幽應答。
房幽心裡砰砰亂跳,但還是沒忘記盧佩音,她斟酌再三,終於忍不住問:「那盧家女郎呢?」
裴昱心中驚嘆她察事機敏,連母后選好了佩音表妹都一清二楚。
他道:「你放心,我會為表妹另尋一樁好親事。她身子骨不好,本也擔不了王妃的位置,母后與我不過是商量罷了。況我私下問過表妹,她對我並無男女之情。」
房幽的心忽而平靜了。
事情都問清楚,她的顧慮皆消散了。
裴昱若去求賜婚,裴焉縱有通天的本事,又如何能攔?
等他知曉,那便早已塵埃落定!
房幽捏了捏拳,抬起眼,眸色澄澈堅定:「我願意嫁你。」
第12章 第12章
宣政殿中。
慶元帝近來身子不適,早朝散後歇了晌,不過半個時辰,卻覺頭暈腦脹,不願意醒了。
內侍遞上來一碗參茶,他咕咚咕咚灌下去,捏了捏眉心,叫人把奏摺端上來。
他半臥在軟榻上,不斷地落下硃筆。
心裡正因江南洪澇一事發愁,便聽有人來稟告:「雍王殿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