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薛遙知的視線定格在他瘋狂的運轉靈力,催動體內的蛇毒擴散,在噩夢世界崩塌之前,他倒在了她的面前,卻仍是緊握著她的手,直至一切化作虛無。
又是一片熟悉的黑暗,短暫的陷入混沌中後,薛遙知倏的睜開眼,滿頭大汗,她清澈的眸子裡還有尚未散去的悲傷與驚恐。
燕別序又死了。
那段漫長的噩夢,終於結束了嗎?
薛遙知勉強冷靜下來之後,正要心有餘悸的打量四周,她冰冷的手忽然被一隻寬厚溫暖的手握住。
薛遙知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甩開他的手,無比排斥:「別碰我!」
身著白衣的青年眼眶通紅,面容蒼白,經歷了連續兩次死亡,他難掩疲憊,面對薛遙知時,卻始終平和。
「知了……」
薛遙知倏的抬眸看著他,她眼尾泛著紅,清澈的鹿眼裡,悲傷,恐懼,迷茫,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當對上青年那雙漆黑溫和的眸時,她的腦海中一時閃過許多過往的片段。
是過往多年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等待著她接受的燕別序。
是他握著她的手將誅雪劍刺入自己胸膛,要她記住他的燕別序。
是執念成魔瘋狂的想拉著她一起死,最後卻心甘情願毒發身亡,以消亡放她離開的燕別序。
噩夢世界裡,漫長的一百多年時光,讓她看著此時站在她面前的燕別序,一時間竟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薛遙知深吸一口氣,半晌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往後退了一大步,離他離得遠遠的:「別靠近我。」
看見她恐懼又排斥的眼神,燕別序心如刀絞,他忍不住上前,卻得到了她更為強烈的排斥。
「別動!」
燕別序強忍著上前的衝動,當他還是他的時候,他始終能將某些負面情緒控制得極好,但當他身陷噩夢世界裡時,發生的一切,卻又不在他的掌控中了,他也無法自控,才讓薛遙知經歷了那堪稱噩夢的一百多年。
他不想這樣的。
千言萬語,燕別序卻無法說出口,他只能垂首,低低的說:「知了,對不起,我……」
縱然連續兩次燕別序都以死亡的方式送她離開,薛遙知為他的死亡,傷心,悲痛,但她同樣恐懼,恐懼他的殺戮,他的瘋狂。
哪怕是此時已經離開了燕別序的噩夢世界,但薛遙知已經無法再若無其事的與他相處了。
他是燕別序,是心魔的載體,心魔殺戮,瘋狂,是被他隱藏起來的,最真實的一部分他。
薛遙知避之不及,也就沒有再理會燕別序,她打量著四周,發現這裡仍是她在她的美夢世界裡。
還是夜晚,還是在她的臥房中。
薛遙知隱約記起,當初燕別序找到她時,她正是在此休息,可是,這裡的一切,不是都已經被燕別序擊碎了嗎?
薛遙知不解,她大步往門口走,猛地推開房門,外面的一切映入她眼帘。
深夜,明月皎皎,在這簡陋但乾淨的小院裡,撒下一地銀白的清輝。她抬眸,看向深遠深藍的天空,這個世界,仍是她夢想中的世界。
「我還沒有離開這裡……」薛遙知呢喃,一時也不知她是該高興,她仍可以見到阿婆見到蛐蛐見到所有她在意的人,還是該惆悵,她仍是在夢魘之妖創造出的幻夢世界中,未曾逃離。
雖然在燕別序來這裡之前,薛遙知已經將這裡當成現實,但在經歷了兩場漫長的噩夢後,薛遙知已經無需反覆的提醒自己,就清楚的明白,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燕別序轉過身,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主動為薛遙知解釋道:「在我找到你時,夢魘之妖現身了,只有當它現身時,我才能擊散幻夢。可是此時,它又躲了起來,你的夢在我們陷入噩夢中時,重新凝聚。」
夢魘之妖若是始終不現身,正如同前兩次在噩夢世界裡時,那麼離開的方法,也唯有幻夢的主人死去。
薛遙知不知想到什麼,她有些警惕的看著燕別序,燕別序在她防備的目光中,無力垂落了雙手,右手一直緊握的誅雪劍,也掉落在地。
「我怎麼可能對你動手……」
薛遙知沒有說話,她大步往外走,找到蛐蛐的房間,和她一起睡了。
一夜很快過去。
薛遙知再醒來時,只覺恍若隔世。
蛐蛐明艷的面容映入眼帘,她笑著對她道:「早啊,知了,昨晚睡得好嗎?」
薛遙知剛從噩夢世界裡出來沒多久,她的腦子還有些亂,聽見蛐蛐問她,她只愣愣的點了點頭。
蛐蛐卻笑道:「看你這心神不寧的模樣,就是做了噩夢。可是知了,你已經醒過來了,那只是噩夢,我們的生活,是很美好的,我們應該,享受我們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