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像是個噩夢。
警察告訴她報警的人是葛敘揚,一個出乎她意料的名字。
騙她的加害者,又矛盾地報了警。
不過陳樹淨彼時已精疲力竭,也沒有力氣再去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了。
她只是把前因後果完整敘述出來,其餘的一切都交給警方判斷。
高考前發生了學生遇襲事件,陳樹淨很快被保護起來,社會層面非常關注這件事,甚至消息傳開後,還有媒體想要來報導這件事。
但很快就被封鎖消息。
沒多久,隨著高考的結束,所有人的關注點都放在了對高考分數的預測上,沒人還記得裴念。
陳樹淨的考試倒是沒受到什麼影響。
她在考場上一如既往的高效率,專注做題。
自己為之努力付出了那麼久的東西,不能付諸東流。
其實有時候連陳樹淨自己都覺得,她大概是個心腸很冷的人,坐在考場裡時完全沒時間去思考別的,做卷子心無旁騖,連解題的速度都比平時快了不少。
只是走出考場的時候,還是會習慣性看向門口,以為有人會在那裡等。
但以後都不會有人等她了。
這些天來,裴念的病房門口永遠有人看著。
她見過一次裴念的母親,那個叫周貞芸的女人。
人很漂亮,氣質也好,不過大概是有錢人天生有這樣一種氣場,分明是禮貌而溫和的,但她笑著看你的時候,卻總有種隔著一層的居高臨下。
第一次見面,周貞芸就婉拒了她給裴念帶的粥。
她面上笑吟吟的,上下打量她兩眼,語帶客氣地說:「謝謝你呀,太麻煩你了,過來還想著給他帶吃的……不過裴念這孩子從小就挑,吃不慣這種地方買的粥,粥的錢我轉給你,你帶回去自便吧。」
「……」
這家粥鋪是裴念很喜歡吃的一家店。
在嘉城的時候,他們總是兩個人一起去吃。
陳樹淨什麼也沒說,微微低下頭,手一點點收回去,裝粥的袋子捏在手裡,她蜷了下手心。
周貞芸將一切盡收眼底,笑了笑,眉眼溫婉,說話語氣也十分溫和:「陳同學,我是裴念的媽媽。」
陳樹淨打招呼:「您好。」
周貞芸點點頭,直截了當地說:「其實作為裴念的母親,我一直都想和你聊一聊。」
她呼吸一頓,「……您說。」
「和我想的一樣,你確實很漂亮。」周貞芸面上是笑著的,「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光漂亮是不夠的,你說對嗎?」
陳樹淨咬了下唇。
女人眉眼彎彎,看著她說:「我看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那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就直接一點了——」
「你能放過裴念嗎?」
陳樹淨愣了愣,抬起頭看她。
她指尖顫了顫,聲音有點艱澀,嘴唇乾燥。
「什麼……意思?」
女人看了眼身後的病房,嘆氣道:「你那天應該在場吧?」
「……嗯。」
「我是從北城匆忙趕過來的,來的時候裴念已經在醫院了,但是聽現場的人說,他為了救你,連手都差點不要了。」
「你說作為一個母親,我會怎麼想。」
周貞芸平靜地說,「雖然我不太贊同他的愛好,但喜歡畫畫和不能畫畫,在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
「你說是吧?」
「明明他那麼喜歡畫畫。」
「……」
「這件事,我真的很抱歉。」陳樹淨眉宇間有疲憊,鼻子發酸。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裴念有多珍惜他的手。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女人聳了聳肩說,「裴念太倔了,最好的醫生在國外,他非不肯去,說北城有名的醫生也很多,要留在國內。」
「我猜,他這樣做應該不是為了治療,而是為了你吧?」
「……」一字一句,都擊在她心上。
陳樹淨耳朵轟鳴,背脊沉得像是有千斤擔。
她鼻子有點酸,眼淚有點不爭氣的想掉下來,但她忍住了。
裴念是因為她才傷那麼重的。
可這麼多天,她被攔在病房外,還沒有見他一面。
「阿姨。」陳樹淨鼓足勇氣問,「他現在……怎麼樣?」
「不太好。」周貞芸說,「這邊醫療條件一般,我打算讓他轉院治療。」
「……」
「轉院」兩個字刺了她一下。
陳樹淨瑟縮了下,像是被帶走了所有力氣,疲憊又難受,眼中有情緒。
女人看了她一會兒,說:「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先跟陳同學你確認一下。」
「你應該知道,你們兩個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
在陳樹淨突然抬起頭,怔怔看過來的目光中,周貞芸平靜說:「我會讓他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