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肅然起敬,主動和周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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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風思君痛失胞妹,連最後一面都沒看上,又驚聞衣非雪出生時的天降異象,便急火攻心失去理智要手刃妖孽。
事後冷靜了,風思君也回過味來,這孩子再不詳,也是他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所以對這個外甥也就不再喊打喊殺,只是斷絕來往,能不見就不見。
環琅變之劫,風思君親率滿門弟子前來環琅救人,贈藥,並捐金銀百萬,為的是求天下人別遷怒風念容。
但他後來又出資重建神廟,為的卻是衣非雪。
甭管神廟坍塌、扶曦金身粉碎關不關衣非雪的干係,他這個做舅舅的給彌補了。
只希望扶曦仙尊有靈,切莫怪罪衣非雪。
風家廣施仁術,治病救人基本不收錢,所以從祖上就清貧。風思君這一波出資捐款下來,直接傾家蕩產。
所以後來衣非雪建成千金樓,第一個就把風瀟拉進來,表面上說幫他賣藥,賺些外快,卻按月給他高利分紅。
走到城南,遠遠看見給傷者敷藥的風思君,風思君也正好看見衣非雪。
二人相視一眼,衣非雪先把視線挪走。
風思君好像想說什麼,但止住了,目光在衣非雪身上環視一個周,見他無傷,轉身去忙別人了。
有風家弟子上前問:「衣掌門,可有受傷?」
風思君手下麻利的給人清創,全神貫注,耳朵卻立了起來。
衣非雪:「沒有。」
風思君耳朵落下去。
與此同時聽見季禾大喊:「風家人快來,周老先生受傷了!」
季禾吃力的攙扶著周老,周老踉踉蹌蹌,氣喘吁吁,用手死死捂著往外冒血的胸口。
衣非雪目光一厲,幾乎和風思君同時飛身過去,風思君為周老止血,衣非雪掌心聚起靈力輸入周老體內。
明晦蘭湊近一看,周老先生這一去一回,胸口就多了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衣非雪問季禾怎麼回事,季禾滿身狼藉,全是周老的血。
他跟周老去救那幾個散修,結果散修早已被怨念荼毒成了瘋批,見人就砍,戾氣難消。季禾勸周老該還手還手,就算不殺他們咱們也得跑吧?但周老非說他們「良心未泯」還有救,試圖遊說他們恢復神智,結果被一爪貫穿胸膛。
季禾廢了好大勁、才從三個散修的合圍之勢里把周老先生救出來。
衣非雪有些無話可說,也懶得說。
周老有時正直的感人肺腑,但正直過頭了,就恨不得把他腦殼撬開,往裡塞點自私自利,明哲保身進去。
風思君醫術高絕,重傷的周老很快轉危為安:「我年過八旬,繁華世界都看遍了,死了也不虧,就是放不下我家裡那口人。」
明晦蘭:「老先生的道侶?」
周老抬了抬手:「是我建辦的養濟院。」
環琅變之劫,周老再次身先士卒。當怨念堆積的屏障潰散時,他也是第一個衝進城內救人的。
全城四萬多人僅剩不到五十,其中一半都是孩子。
孩子是最天真無邪的,躲過了怨念的荼毒,在父母的保護下活命。風家給他們治好傷病,各大仙門挑了些資質尚可的孩子收入門下,剩下些平庸無能的,就全被周老帶走了,繼而創辦出養濟院,取名周家。
周老先生給予的家。
時至今年,周家收容的無家可歸的孩子越來越多。
明晦蘭道:「先生善心壯舉,值得欽佩。」
周老掩著嘴咳嗽幾下,隨手抹掉掌心的血污:「衣掌門,若我難逃此劫,能否……」
衣非雪:「不能。」
周老瞪圓眼睛。
雖說非親非故,但畢竟相處這麼久了總有感情,咋拒絕的這樣乾脆?
衣非雪道:「自己的孩子自己養,我才不會管,連你的屍骨都不會捎回去給他們哭靈。」
周老差點再吐血:「……」
衣非雪忽地莞爾:「看你一把年紀還拖家帶口的,想必日子拮据,那些孩子吃不飽也穿不暖吧?我考慮投入一筆錢,權當做善事了。」
快要背過氣去的周老猛地詐屍,雙眼亮晶晶,整個人瞬間年輕了三十歲:「當真?!」
衣非雪長眉刻薄的一挑:「不過這個承諾僅限於你活著。若你死了,此約作廢。」
周老迴光返照似的,整個人精氣神全來了,連胸前嘩嘩淌血的窟窿都不疼了,恨不得轉體三周半螺旋上天!
「衣清客,君子一言,駟,駟馬……」周老拄著哆哆嗦嗦的膝蓋骨堅持起來,被衣非雪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