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很真,她甚至能聞到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刺鼻而冰冷。
「陶灼。」有人在喚她。
沒有回應,只有呼吸機工作的聲音。
陶灼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夢外,但她一下就能聽出,這人是她前世的教練。
那位手把手培養她指導她,無視她任何撒嬌賣萌行為的嚴酷沈教。
只有沈教會用這冷冰冰的嗓音叫她的大名。
「你知道嗎?」夢裡的沈教說,「總決賽結束那晚,我看比賽錄像看到凌晨五點。每一幀,每一個操作……你沒有錯,陶灼。你打得完美。」
完美?這個詞怎麼可能會從沈教嘴裡鑽出來。
果然是夢啊。
「總決賽輸了,是我BP沒做好,我的問題……」
「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夢裡的人還在說話,一向冷靜的嗓音竟有些顫抖。
「我從來沒對你說過,你是我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選手。」
陶灼內心毫無波動。
人死了,聽到的當然都是好聽的話咯。
「去年你給母親掃墓,回來時因為堵車遲到,我不該不問緣由地罰你……」
陶灼:你問了的吧?是我當時嘴硬沒說而已。
「基地里的小孩們都很想你,她們說,只要你能好好的,她們以後一定對你言聽計從。你說往東,就絕不往西。」
陶灼:重生歸來,我竟成燃星?
她才不信這些人的鬼話嘞。就算當面乖巧,背地裡肯定也會像秋楓那樣說壞話。
「……陶灼。」夢裡的人又喚了她一次,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仔細聽,才能聽出哽咽。
「如果你能聽到,再堅持一下,好嗎?」
「我們……還有冠軍要拿。」
陶灼猛地睜開了眼,冷汗浸透後背,急促的呼吸在寂靜的房中格外清晰。
「陶灼。我在。」
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環住她。蔚寧的體溫透過睡衣傳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正蜷縮在蔚寧懷裡。
「蔚藍姐。」
陶灼的嗓音帶著夢魘過後的啞,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蔚寧的衣襟。她想說些什麼,可胸口的脹痛感堵住了所有話語,只能發出點嗚咽。
蔚寧抱著陶灼,低下頭,輕吻她眼睫。
舌尖嘗到咸澀的滋味,分不清究竟是汗,還是淚。
她將陶灼摟得更緊了些,指尖穿過她汗濕的髮絲,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我在。陶灼。別怕,我在。」蔚寧呢喃著,一點點吻去陶灼臉上的濕潤。
感受著蔚寧小心翼翼的安撫,陶灼慢慢平靜下來。
她握著蔚寧的手,笑笑:「做噩夢啦。」
「你剛才一直在哭。」蔚寧輕撫她眼底,指尖微顫。她繼續笑:「那是生理性的淚水,不是因為我想哭。」
蔚寧無比輕柔地貼著她面龐:「夢到什麼了?」
「夢到了,上輩子的人和事。」陶灼擦了擦頸上的汗,口吻輕飄飄,「沒什麼要緊。可能是因為明天就要正式開始打比賽了吧。」
蔚寧卻扯松她睡衣領口,一下咬在她鎖骨。
她顫了下,瞪著眼問:「幹嘛咬我。」
「誰讓你在我面前還要裝無所謂。」蔚寧低下頭,輕輕啄著陶灼的唇,「陶灼,不要騙我。」
陶灼沉默小會兒,又笑笑說:「我只是覺得,沒必要那麼矯情。」
「怎麼能算矯情呢?」蔚寧指腹摩挲她臉頰,輕哄,「人非草木,有情緒有情感,會開心,自然也會難過。」
陶灼握著蔚寧掌心,低聲問:「那蔚藍姐呢,有什麼難過的事?」
蔚寧又親她一口,聲音輕柔:「你都不對我坦誠,不想讓我看傷口,卻要反過來揭我傷疤?」
這話說的,顯得她好可惡啊。
陶灼抿唇道:「我就是做個噩夢而已嘛。夢裡發生的事又不是真的。」
「為什麼哭那麼厲害?」蔚寧正睡著,突然被陶灼的啜泣聲驚醒。她從來沒見陶灼哭過,頓時困意全無。
她不禁想,陶灼究竟有多少個夜晚像這樣在睡夢裡傷心?第二天卻能裝作沒事人一般,連她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就是,夢到了我上輩子的教練,她去醫院裡看我了,和我說了不少話,看起來還挺難過的樣子。」陶灼撇嘴,「哎,夢都是假的嘛。不用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