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提亞維達。」
「我要死了。」
一道微不可察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傳來,赫蒂聞言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他輕聲念叨著什麼,緩慢地轉過身,和綏因一起。
在雕像的正對面,是一隻雌蟲,一隻亞雌,身形像是被等比例縮小過,她站在綏因的面前,笑得勉強:「我就要死了。」
綏因沒說話,他能看見那股精神力正直奔赫蒂而去,他們的來意已經很明顯了,娜提亞維達很明白,她願意幫忙,但是她也有條件,她說:「綏因,不要讓它死去。」
不要讓它死去。
雖然很想回她一個「與我無關」,但是在觸及到腦海中的某個身影時頓聲,最後在赫蒂、娜提亞維達的注視之下緩緩低下頭。
一個「嗯」被吹散在風中,連同著娜提亞維達的身影一起。
赫蒂在一邊等候著,只是眼底的疑惑隨著時間成倍增長,直到再也壓抑不住轉而一手垂在那尊失去光澤的雕像之上,指節磨損嚴重還滲著血。
赫蒂抬眼看著他,說:「什麼時候開打,現在這麼大好的格局難道不應是你親自領兵蕩平宇宙嗎?」
綏因衝著他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這是想打就能打的?」
他嗤笑一聲,沒再回答,只是將自己的光腦打開展示在他的面前,一瞬間,無數消息湧入,光腦幾乎卡頓無法運行,從上到下,戈菲、柯瑟、卡施林、什托、默里奇……甚至是埃利夏和尤利塞斯。
戰況反轉只是一瞬間。
「看見了嗎?」
綏因的眼睛裡燃燒著躍躍欲試的火焰,那種下的火種在這一刻終於生根發芽,他笑出聲,在赫蒂的面前隨機點開一個聊天框,然後將其懟到他的面前:「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我們要打的絕不是蒂斯特曼而已。」
「你所建立的優勢可能在瞬息之間蕩然無存,眨眼之間又回到了最初一無所有的狀態,這就是你所仰仗的『主神大人』,哦,不對,說人未免有些太早了,我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
綏因聳肩,關閉了光腦。
「你好好想想,你的系統消失之前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嗎?」
「沒有,我……不記得了。」赫蒂難得露出一個頭疼的表情,他捂住額角的傷口,白色的布上滲出血。
「我給你一個小時時間,不能也要想起來。」綏因和他對視著,滿目平靜。
他站在陵園的中央,面前的雕像最終變得暗淡無光,終於顯現出它應有的、歲月書寫過的模樣,綏因轉身回首,風將他鬢角的髮絲吹起,飄向視線所朝的方向,赫蒂站在那裡,不說話。
綏因也沉默著,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下午三點零一分,元帥同戴維家暫時掌權者在厄洛納斯特長眠之地。
下午三點零七分,木斯托上將帶領九軍處理好境內暴動,正準備直奔四軍邊境增援。
下午三點十八分,默里奇上將帶領五軍同尤利塞斯交涉停戰,尤利塞斯從卡施林手裡得到了綏因從「流蘇樹」上扯下的「流蘇」,馬不停蹄地趕回境內。
下午三點二十七分,弗蘭克上將等到一軍、二軍增援,但不知為何,每一場爆炸並未削減那些分裂種的數量,反而是在不知不覺間漸漸持平,弗蘭克起初並不理解綏因給他指派增援,但現在隱隱約約窺見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他站在軍艦的最前方,望著眼前的全息模擬戰場默默指揮。
下午三點三十二分,柯瑟拿著克里斯汀的信物將坎涅邇森綁去了西卡瓦監獄,正面對滿天亂飛的卷宗兩眼發直。
下午三點四十五分,埃利夏集結軍隊。
下午三點五十六分,四軍戰場波及到木族邊境,木族加入混戰,呈第三方趨勢驅逐為主。
下午四點整,綏因關閉光腦,他抬起眸子,直視赫蒂的眼睛:「來吧。」
赫蒂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他抿了抿乾澀的唇,絞盡腦汁想要搜刮出那麼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但仍舊一無所獲,最後更像是認命了般腦袋一扭,咬牙嘆氣:「想不出來,你問我也沒用。」
綏因點頭:「我問幾個問題,你回答就行。」
赫蒂思索片刻:「可以。」
「第一,系統消失的大概時間線。」
赫蒂喉結滾動了一下,昂首望向綏因身後的塑像,那雙暗淡無光的、巨大的複眼,他十分堅定道:「定罪的時候,在我第一次死在你手裡的時候。」
「第二,你知道是誰殺了你嗎?」
「你,戈菲,薩法爾,薩法爾以為我死了,你把我拖回了西卡瓦監獄,什托知道這件事,因為是你吩咐的。」
「第三,它走之前有給你留什麼話嗎?」
「什麼也沒有,憑空消失了,在我瀕死之前的三聲呼喚里,它只應了第一聲。」
天空昏沉如泥沙鑄雲,一整片的昏黃,像是要將他們活埋在這個世界之內,空氣中瀰漫著風雨欲來的氣息,赫蒂的呼吸很淺,像即將要被就地掩埋的戰敗者。
綏因無視這一切,問出了他的最後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