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明顯是說給對面的趙家父子聽的。
岳寧見尼古拉斯伸長脖子張望,便問:「尼古拉斯,想近看嗎?」
「可以嗎?」
岳寧示意主持人過來,說:「尼古拉斯想看看整雞脫骨,可以嗎?」
張大廚點頭,尼古拉斯走到台上,專注看著張大廚拆雞骨。
張大廚取出腿骨:「在錦華飯店,原來的叫花雞是不拆骨的。但我上次來港城見到布袋雞和脆皮糯米雞,回去就想:咱們的叫花雞為什麼不能整雞脫骨?反正叫花雞也要填料,我就試了試。」
雞脫骨後,他讓徒弟拿來一杯水。尼古拉斯目不轉睛地看著水從雞脖子灌進去,整隻雞被水灌滿,不禁驚嘆:「真的好神奇!」
他回到座位,跟皮埃爾形容所見。皮埃爾看著兒子興奮的表情,說:「別太激動,以後有的是機會學習。」
張大廚開始醃製整雞,隨後準備配料:用京蔥炒了豬肉、香菇、竹筍、火腿丁。
做完配料他又找來橄欖油、雞蛋、白醋、檸檬。
尼古拉斯滿臉疑惑:「他在做什麼?」
主持人也過去問:「張大廚,您要做蛋黃醬?」
「對,做蛋黃醬,再做老上海土豆泥。」張大廚說道。
「土豆泥是中餐嗎?」
張大廚解釋:「上海和港城一樣是移民城市。」
他指著醃製的鯧魚和燉著的粽葉扎肉,「蘇州無錫人帶來了甜;」
又看向冰箱,「我徒弟剛做了糟鹵大蝦和鮑魚,紹興寧波人帶來了鮮和咸。」
他攪打著蛋黃,「上海開埠後,外國人帶來西餐,於是有了放糖的土豆泥色拉、用番茄代替甜菜的羅宋湯。如今,土豆泥色拉已是上海人家夏天最常做的涼菜之一。」
張大廚往蛋黃醬里加了一勺糖和淡奶油,助手遞來土豆泥、切丁的紅腸、蛋白、煮熟的青豆和玉米粒,還有一碟碾壓成泥的蛋黃。
「這不是咱們的土豆泥色拉嗎?連熟雞蛋都有。」尼古拉斯用英文跟岳寧說。
岳寧點頭:「上海以前有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西餐盛行,後來逐漸本土化。」
張大廚攪拌好土豆泥,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隨後上灶台熬製醬汁。一位台灣美食家評委問:「張大廚,你這是要做什麼?」
「用小鯧魚做上海熏魚。正宗的老上海熏魚,真的要用樹枝熏制。現在上海灘的飯店幾乎不再熏制,實際上已變成油爆魚,但按舊習慣仍叫熏魚。」
評委席上,楊裕合說:「張大廚,寧宴現在做的熏魚依然是煙燻過的。」
「是嗎?那我明後天得去嘗嘗這老底子的味道。」張大廚往醬汁里放入切碎的柚子皮、普寧梅干和兩勺糖桂花。
「張大廚,你用柚子皮和梅干有什麼特別講究嗎?」
「不特別,我們飯店常用新鮮橘皮、橙子皮,話梅用廣式話梅。港城有正宗的普寧話梅,放在汁水裡能吊出酸甜和香氣。」張大廚往鍋里倒入半盆冰糖,「這道菜受蘇州、無錫影響,一定要甜,不甜不好吃。」
醬汁熬製時散發出獨特的香味,但場上更濃郁的是砂鍋里粽葉扎肉的香氣,粽葉與肉香交織,格外勾人。
張大廚在做醬汁時,幾位法國人注意到助手正用黃酒泡軟一塊泥巴。
「這是封黃酒酒罈的封壇泥,像紅酒木塞一樣含有酒香。用黃酒化開後,能增加香氣,塗抹在雞外。剛才張大廚說過,叫花雞起源於乞丐偷雞,沒有鍋就用黃泥包裹……」岳寧輕聲解釋。
張大廚將濃稠的醬汁過濾出來,去掉熬煮的香料,把醬汁連盆坐在冰水裡。
他把炒好的餡料塞進雞肚子,將兩個翅膀連頭打結,他攤開一張豬網油,把雞包裹在豬網油里。
楊裕合解釋:「中餐里,為了增加口感的豐腴,時常會用豬網油包裹食材,上一屆《廚王大賽》就有一道瀨布鱔,也是用豬網油包裹的方法。」
張大廚把雞包上豬網油,再用荷葉包裹整雞,連包四張荷葉後糊上泥巴,最後在泥巴外再包一層荷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