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她沒少給春梅嬸買衣服和布料,讓秀秀和阿彪寄回去。就連這次阿根叔回去,她又讓阿根叔給春梅嬸夫妻倆以及元寶帶了冬天的棉衣。
可春梅嬸穿的是什麼呀?她上身穿著用舊手套紗線織成的毛衣,那些舊紗線手套顏色深淺不一,使得這件毛衣看起來實在是慘不忍睹。她一手提著用棉布大方巾包裹的包袱,一手牽著兒子元寶。
同行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忠義叔身上倒是穿了新棉衣,頭上戴著頂洗得發白的深藍色解放帽,帽檐微微捲起,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粗布褲子,褲腳隨意挽起,腳上是磨損嚴重的黑色布鞋。肩膀上扛著那個粗布縫製的大包袱。
這年頭,不是有錢就能坐飛機,還得有國家單位開具的介紹信才能購票。所以,絕大多數旅客即便衣著不時髦,至少也穿著整齊。而他們幾個在這樣一群人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岳寧看到春梅嬸正在東張西望,岳寧喊一聲:「嬸兒、叔,元寶,這裡!」
元寶鬆開媽媽的手,跑了出來:「寧寧姐!」
「喲,半年沒見,元寶都長這麼高啦?」岳寧拉著元寶比了比,小傢伙都快到她肩膀了。
陸春梅已經回過神來,她大著嗓門說道:「這小子胃口大得很,孩子的口糧打對摺,他吃得比他爸還多,家裡那點糧食,全進了他肚子裡。」
元寶委屈地低下頭,岳寧摸著他的頭說:「沒事,以後咱們能吃得飽飽的。」
「真的嗎?」
「真的。」
陸春梅仰頭從上到下,又低頭從下到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岳寧一番後,咋咋呼呼地問道:「寧寧,你這真成資本家啦?」
今天中午要見宋自強和幾位大廚,岳寧自然穿著得比較正式,上身是一件墨綠底的蜀錦外套,下身搭配一條黑色絲絨長褲,看上去確實頗為華貴。
陸春梅聲音響亮,引得其他旅客紛紛側目,可把楊忠義嚇壞了:「你個婆娘,瞎說什麼呢?可別害人。」
陸春梅一下子反應過來,原本黝黑的臉嚇得白了幾分:「這可怎麼辦呀?」
岳寧笑著說:「沒事,沒事。大家是被嬸兒的大嗓門嚇到了。」
「真的?」陸春梅將信將疑地問道。
「真的,咱們先去車上,一起到賓館再說。」岳寧正說著,卻發現阿根叔怎麼不在,「阿根叔呢?」
「那裡!」春梅嬸伸手一指。
阿根就在他們邊上,他正和一個穿著雪花呢大衣的女子說話,那個女子從包里拿出一本工作手冊,遞給阿根:「給我留個地址和電話。」
岳寧疑惑,小聲問:「這是誰?」
「阿根以前放跑的那個女人。剛剛下飛機的時候,她追著阿根過來。」
春梅嬸這麼一提,岳寧就記起來了。
當初阿根爹娘還在世的時候,給他買過一個媳婦兒,這個女人不願意跟阿根,求他放了她。
他還真趁著他爹媽不在家,送走了她。
那時候福根書記剛剛回村,一直要整治這種惡習,但是這種事,哪那麼容易改?
福根書記前腳去做思想工作,後腳村民衝進他們家砸他們家的盆盆罐罐。村民往地上一躺,反正你讓我們家絕後,那大家日子都別想過了。
阿根自己把被拐的女人送走,福根書記立馬把他這個事,做了典型,上報到公社和縣裡,好好地表揚了阿根。
有些村民可不這麼認為,一個個背後叫阿根「傻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