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會兒給你買。」
周老爺子看向岳寶華:「寶華,咱們多少年沒見了?」
「快二十五年了。」
周老爺子重重地嘆了口氣,那些話已經說過太多遍,不想再說了。他轉頭介紹道:「這就是咱們粵城二商局的宋局長和胡主任。」
岳寶華與兩人握手:「岳寶華,福運樓出去的老廚子。」
「聽周老說起過岳大廚的大名了。」
「別站著了,去咖啡廳聊吧。」周老爺子說道。
幾個人一同前往咖啡廳,周老爺子讓岳寧坐在他身邊。點完飲料後,周老爺子問岳寧:「阿女,你這是剛從西北回來?」
岳寧看向爺爺說:「是啊!爺爺請港城的喬爺爺幫忙,他親自去西北把我接回來。您是爸爸的忠實食客,喬爺爺是爺爺的忠實食客。」
周老爺子看著岳寧:「受了不少苦吧?」
「如果爸爸還在,吃再多苦都值得。只是……」岳寧苦笑著搖頭,「月有陰晴圓缺,人生總歸會有缺憾,對吧?」
「對。」周老爺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岳寶華開口道:「三爺、宋局長、胡主任,是這樣的……」
「等等,寶華啊!這是內地,新中國都成立這麼多年了,三爺這種舊社會的稱呼可不興了,叫我一聲『老周』就行。」
「這……」岳寶華對這位當年敢頂著日本人幹的周自雄,叫一聲「三爺」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岳大廚,您就像我一樣,稱一聲『周老』吧。」宋自強說。
「好。」岳寶華接著說,「這幾日和喬老闆一同回來,聽喬老闆說,內地即便在技術上與國外相差很多,但如果我們中國人都不給國內企業機會,那還有誰會給呢?所以他的方達海運和余老闆的興泰海運,各向國內的造船廠訂購了一條六萬噸的散貨輪。我實在敬佩他們的赤子之心。然而我不過是個廚子,能力有限,也不知道能為家鄉做些什麼。直到昨夜聽世昌說了如今福運樓的狀況,他說當年福運樓的鎮樓名菜,如今福運樓已經沒人會做了。他想送國強到我那兒去學兩年。我就想著,只教國強一個人,幫不了福運樓。烏鴉反哺,羊羔跪乳,我是從福運樓出去的,能不能為福運樓培養一些廚師呢?」
周老爺子一聽,脾氣上來了:「他還有臉說福運樓沒人了?沒本事,還不盡心教,可不就沒人了嘛!就想著他兒子一個人。別人在福運樓,就活該學不精,算盤打得太精了。」
宋局長笑著搖了搖頭,他說:「不瞞岳大廚,我們確實也為福運樓的傳承問題頭疼。但您往返港城和粵城不太方便,況且您在港城也有酒樓,恐怕沒辦法長時間離開吧?」
「你們也說了,世昌心胸不夠寬廣。就算我來福運樓教,他恐怕也不高興,未必會好好配合。我想在年輕一代的廚師里挑選兩到三個基本功紮實、勤奮好學、肯吃苦的,帶他們去港城寶華樓,在寶華樓做兩年學徒,然後讓他們回來。就像留學一樣,福運樓外派人員出去學習兩年。寶華樓按照港城市場薪資的七折給他們發生活費,還包吃住。他們有基礎,兩年肯定能學有所成。」岳寶華提出了這個方案。
「這個機會確實很好,真能學到技術。不過按照港城市場薪資的七折發生活費,怕是太多了,到時候他們可能就不願意回來了。」宋局長擔憂地說。
岳寧笑著說:「宋局長,寶華樓不會剋扣任何人的勞動所得。七折加上吃住,再加上相關保險,剛好是一個人的用工成本。這裡面的薪資差距,會不會導致去了港城的人不願意回來?我想肯定會。這是開放以後必然要面對的情況,不是嗎?我們只能和你們簽訂協議,培訓人員在培訓期結束後,寶華樓不會錄用他們。其他的,你們自行考慮。畢竟這涉及到兩邊發展不同步的問題。不過有人會往高處走,也有人會堅守本心,送出去十個人,就算回來三四個,那也不錯,不是嗎?」
宋局長無奈地說:「是啊!現在公費送出去留學的人,也是這樣,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回來呢?」
周老爺子想起今天羅國強說的話,他問:「阿女,我今天吃小羅做的拆魚羹,吃出了你爸爸的味道,他說是你教他的。」
「他和他媽去西北找我。」岳寧湊在老爺子耳邊說,「不過他媽就沒安好心,是先知道了我爺爺在港城有家酒樓,她打著讓我回粵城的旗號,想讓我和羅國強結婚,算盤打得好吧?」
「一個被窩睡不出兩樣人,真是一對好夫妻。」周老爺子罵了一句。
「我當時做這個拆魚羹,也存了些炫耀的心思,就是想讓他們母子倆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岳寧驕傲地說道。
周老爺子滿臉驚訝:「你在西北竟學會了你爸的手藝?」
岳寧信心十足地回應:「沒錯!」
「這……西北那地方,能學粵菜?」周老爺子實在難以相信。
岳寧看著他,認真地說:「爸爸說過,給周爺爺做菜,最有成就感。他一直想著回來再給您做菜,可惜沒機會了。他做不了,我來做。周爺爺,您想吃我爸做過的哪個菜,我都給您做。」
「真的?那就先給我做一份拆魚羹吧!」周老爺子心裡琢磨,西北魚總是有的,這小姑娘大概也就拆魚羹做得還像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