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生很客氣地道:「兄台請講?」
景七就從懷裡取出來那張記述著具體訊息的紙張,很詳盡地念了出來:「某年某月某日,宋郎于吉寧巷梧桐書館借書一本,有沒有這回事?」
成安縣主聽得神色微動——她想起了昨天在母親那兒聽到的事情。
宋生則是顯而易見地楞了一下。
對面這人來者不善,他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只是在情況未明之前,他不會做出不該做的事情,更不會說不該說的話。
他甚至於都做好了對方來找茬,亦或者是抓到了他一個大把柄的準備。
沒成想,這麼大的陣仗,又趕在這種時機,居然只是為了一本書?
事情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宋生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後有點為難地道:「似乎是有這麼回事……」
景七覷著他,一板一眼地說:「不是『似乎』,是千真萬確有這件事,宋公子,你按的指印,還在人家登記簿上躺著呢!」
宋生聽得愣住了。
他堂兄趕忙起身,倒了杯酒,迎上前去:「兄台原是為了討書而來?真是一大雅事!」
又說:「只是你之前也提過,今天是我弟弟的大好日子,實在是不容疏忽。」
「還請飲一杯薄酒,等此間事了,我們馬上就把書送回去……」
「這位仁兄此言差矣。」
景七仍舊是一板一眼地說:「這大好日子是令弟的,又不是我的,同我有什麼關系?」
他說:「我今日到此,只為了這一樁干係——宋郎,還書來。」
宋生的堂兄變了神色,臉上不由得顯露出慍色來。
宋生饒是人情練達,圓滑世故,當著未婚妻及女方一乾親友的面兒被人連連下了面子,此時此刻,也不免有點窩火。
關鍵時刻,宋生的某個好友站了出來:「我說這位朋友,你可不要得理不饒人!」
他說:「就為了一本書,要壞人家的終身大事?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這可是喪德行的事兒!」
景七叫他說得神情一頓。
那邊眾人見狀,臉上不由得帶了點勝利的神色出來——以為對面這人是詞窮了。
沒想到卻見對方往旁邊看了一眼,千分感慨、萬分鄙薄地說:「小公子,他們太厚顏無恥,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
包間裡眾人就聽門外傳來一個小孩兒稚嫩的聲音:「這還不簡單?」
他說:「剛剛那個人說的咱們是得理不饒人,也就是說,他們自己其實也知道,跟借了東西不還的比起來,來要東西的,的確是占理了。」
又說:「什麼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有一丁點腦子,但是又不太多的樣子!」
「怎麼就破了一樁婚?今天他們不就是親友聚在一起吃頓飯嗎,怎麼就成『婚』了?」
「再說,就算是破了,也是因為他自己立身不正,他自己缺德,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聽聲音,估計還是個很小的孩子。
只是嘴巴倒是很厲害,叭叭叭,環環相扣,分毫不差。
男方的親友們聽得臉色青紅不定。
女方這邊兒……
成安縣主悄悄地拉了小梁娘子一把,眼睛裡裹挾著濃濃的興奮之情,跟她用口型說話:老太歲!
小梁娘子:「……」
小梁娘子有點無奈地叫她:「別那麼叫人家。」
成安縣主:嘿嘿(*^▽^*)
宋生聽罷變了臉色,他的堂兄悄悄說:「我出去看看。」
他點點頭,又繼續說:「受教了,小郎君,這回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妥,只是我此時此刻,的確有要事在身,脫身不得,等今天下午,忙完之後,我馬上就把那本書還回去,如何?」
梁三姑娘眼見鬧了這麼一出,當著諸多親友的面,臉上也有些窘迫。
當下寬撫性地拉住未婚夫的手臂,說:「小郎君,如若你不想等,我們也可以照原書的價格,十倍賠償。」
宋生心下稍寬,應了聲:「不錯。」
阮仁燧卻說:「不,我就要原先那本書,現在就要。」
他說這話的功夫,宋生的堂哥從裡頭走了出來,打眼一瞧,實在吃了一驚。
雖然只聽聲音就知道外邊那小孩兒必定很年幼,但是真的親眼瞧見,看一個稚齡小兒如此成熟理性地說話,活像個大人似的,還是會有種不甚真切的感覺。
走廊里擺了一把椅子,他翹著二郎腿坐在上邊,隔著一面牆,通過打開的門,優哉游哉地跟包間裡的人說話。
宋堂哥忍不住回頭看了堂弟一眼,眉頭皺著,朝堂弟點了點頭。
宋生就更放軟了身段,很無奈地說:「小郎君,咱們就事論事,從你跟你的朋友過來開始,我有否認過這件事情,亦或者出言不遜嗎?」
阮仁燧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