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她說這是為什麼?
她好像也說不出來。
到最後,她只是很堅定地跟小時女官說:「小時,對你母親來說,你的出生就是她最大的幸運!」
「你們這些聰明人啊,就是容易鑽牛角尖。」
夏侯小妹推著她的肩膀,叫出去走走,散散心:「你用你的想法去代入你母親,覺得她痛苦,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
她斬釘截鐵地說:「你母親覺得現在的日子很好,那就夠了!」
小時女官聽得眼眸微亮,思忖幾瞬,豁然開朗:「確實如此!」
兩人一路來到荊州城外,很快被迎進了刺史府。
刺史夫婦親自招待這兩位內廷貴人,請她們上座,底下作陪的全都是州郡官員乃至於本地大族子弟。
夏侯小妹從沒有蒙受過這樣的禮敬——簡直被迷花了眼。
年輕俊美的郎君們多會說話,多會體貼人!
就算她對於荊州本地的坐席風俗不甚了解,有些地方出了錯漏,他們也都不動聲色地替她遮掩過去了。
一頓飯吃得夏侯小妹分外舒坦,只覺得上下左右,哪裡都很稱心,笑得臉都痛了!
小時女官的反應就要比她從容多了,禮數周到,舉止有度。
前衙那邊兒臨時有事,刺史暫且離開過去處置,她這才抽出一點空閒來,好笑不已地點了點旁邊這顆被美男迷暈了的呆腦袋:「夭夭小娘子,香迷糊了吧?」
夏侯小妹多吃了幾杯酒,眼眸亮晶晶,臉頰紅紅地看著她。
小時女官叫人去取一盞冰水來,叫夏侯小妹醒一醒神。
她看一眼滿座俊彥,神色含笑,眸光淡漠:「別太把男人當回事。」
今晚在這兒的這些年輕郎君,都是荊州本地最出挑的青年俊彥。
他們有的是刺史和別駕家的子弟,有的是豪族大姓家的郎君。
他們在外邊尋常人眼里,可能是從容的名門貴公子,是矜持的翩翩冷郎君……
可是到了她們倆面前,斟酒題詩,送果添茶,什麼沒做過?
小時女官知道夏侯小妹心裡邊還惦記著寧十四郎。
不是惦記著這個人,是記恨著那件事。
她不明白——寧十四郎為什麼要那麼對她?
小時女官就借著當下這個時機,把她心裡邊最後剩下的那根刺挑出來給她看:「夭夭,今夜之後,把那個寧十四郎徹底忘了吧,男人真的不是多麼複雜的東西。」
寧十四郎……
夏侯小妹忽然間打了一個冷戰,頭腦驟然間清明起來。
小時女官伸手替她攏了攏衣襟:「他不是不小心,也不是疏忽了,他就是故意的。」
「他隨隨便便做的一件事,不值得惹得你輾轉反側,愁眉不展。」
有些話,男人說,女人也說,小時女官聽了只想冷笑。
男人粗枝大葉,男人做事不細心?
她在宮裡待了那麼多年,也沒少跟外朝的官員打交道。
聖上去祭廟的時候,龍袍上的每一個繁複花紋,都要太常寺和禮部的官員挨著細細地檢閱一遍——也沒見他們搞出差錯來!
這時候怎麼不粗枝大葉?
神都城裡時常有所謂冰山俊公子,怎麼她出宮在俊賢夫人那兒見到的一點都不冷酷,還會彎著腰替俊賢夫人捧裙擺,笑盈盈地管俊賢夫人叫姐姐,說見了俊賢夫人,就跟見了家人似的?
去相公們府上的席面瞧瞧,他們彎腰屈膝,可會伺候人了!
恃才傲物,冷若冰霜?
不存在的!
遠的不說,就說宮裡邊,太監可比宮女會伺候人多了!
裝什麼呢。
她輕嘆口氣,由衷地囑咐夏侯小妹:「不要想著千辛萬苦挑選一個好男人託付終身,去做事,去掌權,男人會千辛萬苦地跑到你面前來,求你多看他一眼的!」
夏侯小妹聽得觸動,躍躍欲試之餘,又有點遲疑:「這,我能行嗎?」
「你怎麼不行?」
小時女官就說:「你可以去考科舉,可以去考小金榜試,都不成,還可以恩蔭——你是德妃娘娘的親妹妹,是可以被蔭官的呀!」
看她神色有些懵懂,就說:「你想想你弟弟!他將來是一定會被蔭官的,都是笨蛋,你比他差在哪兒?」
夏侯小妹:「……喂,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