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一眼他用小手按著的那張拜帖,復又瞭然道:「不能用手蓋住它呀,手心有汗,會把紙面弄髒的。」
她自然而然地將阮仁燧寫了一半的那張拜帖抽走,重又給他取了張沒用過的來:「您還是重新換一張來寫吧。」
阮仁燧暗鬆口氣。
阮仁燧艱難地,超級努力地寫了一張醜醜的拜帖出來。
不要笑話他啊_(:з」∠)_
能寫一手好字的人去寫爛字,就跟讓寫爛字的人去寫好字一樣難!
短短一句話寫完,他覺得簡直就像是度過了一生。
阮仁燧不敢再讓小時女官長久地注視著自己寫的那張拜帖了,三兩下將其摺疊起來,裝進了旁邊專門用來裝拜帖的信封。
再扭頭一看,大公主還在寫最後落款的三個字:阮仁佑。
阮仁燧瞟了一眼,就見她拜帖上寫的是:
阿娘,兒仁佑今天晚上想去九華殿吃飯,您那邊一切都方便嗎?
阮仁燧:「……」
行叭。
他同小時女官借用了一把剪刀,將那朵將開未開的姚黃牡丹剪下,花枝留得長長的,說不定阿娘會用它來做插花呢?
叫人連同拜帖和那一枝牡丹,一起送到披香殿去。
大公主受到啟發,趕忙借用了弟弟的炭筆,在盛放拜帖的信封上畫了一朵小花,末了,心滿意足地叫人將拜帖送到九華殿去。
小時女官笑著叫人將給杜崇古的那份送出宮去。
大公主特別興奮地說:「我得給杜太太準備一份禮物!」
阮仁燧在旁聽著,也沒多想。
直到他聽見大公主叫人去馬廄里走一趟,讓拔兩根雞毛,粘在信封上送給教授他們那首「喔喔詩」的杜太太:「……」
她還特別強調,從弟弟的寵物雞屁股上拔一根,再從自己的寵物雞屁股上拔一根!
要雨露均沾!
小時女官一下子就笑開了。
不只是她,周圍人都在笑。
大公主被她們笑的迷糊起來,還有點不高興:「怎麼了,這有什麼好笑的?!」
她尋求同盟似的看向了弟弟。
阮仁燧悄悄拉住姐姐的手,大聲附和了她的意見:「我覺得這麼做很好啊,多有意義!」
小孩兒嘛,就得有小孩兒的樣子!
又想:這兩根雞毛可比什麼點心糕餅之類的見面禮值錢多了。
以後大姐姐登基做了皇帝,這兩根雞毛、一封拜帖,可以做杜家的傳家寶了!
他小手一揮,鏗鏘有力地道:「就這麼辦!」
再一想,又找小時女官重新討了張拜帖紙,勞煩她寫一封短點的書信,自己來照著描。
小時女官自無不應:「寫給誰呀?」
阮仁燧很認真地說:「寫給錢媽媽,好久不見,我有點想她啦!」
小時女官聽得微微一怔,神情隨之柔和起來:「我們小殿下真是長情之人啊。」
……
晚點阮仁燧從小時女官這兒離開,返回披香殿,還沒有進門,就見他阿耶的近侍們在外邊守著。
他就知道:哦,阿耶在這兒!
披香殿內。
德妃親自將那隻梅瓶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再想了想,又轉動一下方向,讓那朵姚黃牡丹處在最顯眼的位置。
聖上坐在旁邊,以手支頤,笑吟吟地看著她忙活。
德妃沒注意到他的視線,退後幾步端詳一下,又走出門去,模仿著剛進來的樣子,確定進門之後首先能瞧見的就是那一瓶花,這才心滿意足地在他旁邊坐下歇了口氣。
聖上禁不住道:「就這麼高興呀?」
德妃理所應當地道:「這可是歲歲提筆寫的第一份文書!」
頓了頓,又有點羞澀地捧著臉,甜蜜蜜地說:「而且還是專門寫給我的——剛出生的時候只有那麼一丁點,忽然間就能提筆給我寫拜帖啦!」
德妃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臉上帶著點央求,很認真地說:「你把這瓶花畫下來吧?」
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事,聖上便應了下來。
哪知道,緊接著就聽德妃說:「到時候把這幅畫跟這張拜帖一起裝裱起來,好好地收著,等我百年之後,一起帶到地下去!」
剛進門的阮仁燧跟聖上同時被震動了一下。
一時之間,父子倆居然都有些暈眩。
德妃有所察覺,一扭頭,看兒子回來了,不由得笑了起來,半蹲下身,朝他伸臂:「歲歲,過來讓娘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