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下腰低聲提醒一句,大公主便有些驚奇地看了過來。
阮仁燧就提起自己腰間的荷包向她示意,而後摘了一顆櫻桃送進嘴裡,做出吃的動作來。
大公主明白了。
歲歲想吃阿娘讓人醃的櫻桃李!
大公主是很豪爽的性格,會意之後,馬上就解下腰間荷包里那個放置著櫻桃李的瓷瓶,叫人給弟弟送過去。
聖上好整以暇地坐在上首,瞧見這姐弟倆之間的眉眼官司了,低聲吩咐了旁邊內侍一句,惹得朱皇后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桌上有道香煎鴨脯,雖比不得阮仁燧喜歡吃的那兩道菜,但也算是不俗了。
他想著馬上就能有櫻桃李解解膩,遂又用銀叉子叉了一塊擺到面前的小盤子裡。
咬一口,嚼嚼嚼。
好香哦!
一整塊嚼完了又覺得不對勁兒,就這麼短的路程,怎麼還沒送過來?
再一抬頭,大公主的保母已經到了近前,躑躅著遞給他一隻玉瓶。
阮仁燧起初也沒多想,打開塞子往外倒了一下,驚覺這瓶子是空的!
空的!
……大姐姐給了我一隻空瓶?
阮仁燧下意識抬頭去看大公主,卻見大公主此時並沒看她,而是有點氣憤地在看上首的人。
聖上托著腮朝她微笑,大大方方地朝她揮一揮手,嘴裡還在嚼嚼嚼。
大概是察覺到阮仁燧的視線了,他順勢看了過來,頗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同樣大大方方地揮揮手,而後繼續嚼嚼嚼。
阮仁燧:「……」
大公主:「……」
跺腳.jpg
你真討厭啊阿耶!
阮仁燧氣壞了,也沒什麼閒心在意周圍人怎麼看了,跟德妃說了一聲,噠噠噠跑過去跟大公主聚在一起,同仇敵愾地開始說聖上的壞話了。
賢妃聽見,起初有些忐忑,下意識瞧了聖上一眼,見他神情和煦,微微含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向前,酒過三巡,太后娘娘看韓王妃精神有些不濟,又顧慮著承恩公夫人身懷有孕,臉色也稍顯蒼白,便先自離場,領著她們往偏殿去歇息。
如此開頭之後,陸陸續續地開始有人離席。
德妃今天晚上特別興奮,與韓王妃聊得熱火朝天,吩咐照顧兒子的保母一聲,一起往偏殿去了。
賢妃見她走了,便留下來顧看兩個孩子。
女眷們走得多了,聖上也單獨同幾位要臣議事去了,男人們喝了大半場,醉意逐漸上涌,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大了起來。
大公主就忍不住跟弟弟抱怨:「他們怎麼那麼吵啊,像兩隻聒噪的鴨子!」
她說的是承恩公跟楊七郎。
承恩公是賢妃的父親,她的外祖父。
楊七郎是寧國公世子的胞弟。
這兩位也算是忘年交,都有點混不吝在身上。
阮仁燧聽了,下意識去看賢妃的神色,卻見她臉上神情淡淡的,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偶爾不著痕跡地瞥過去一眼,短暫地泄露出一點煩悶來。
阮仁燧起初也沒在意,最基礎的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有些話大公主這個外孫女可以說,但他說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結果承恩公不知道是不是就喝得多了,聲音越來越大,毫無顧忌,說起自家的私隱之事來:「成天板著張臉,也不知道是擺架子給誰看,費家教的好女兒,驕橫善妒,連個婢女都捨不得給我……」
這話他願意說,周圍人卻未必願意聽,有心阻止,礙於他是聖上的舅父,卻也沒那個身份。
倒是楊七郎醉得趴在桌子上,在旁邊笑嘻嘻地附和了一句:「夫人看起來落落大方的,行事怎麼這么小氣……」
大公主聽得有些懵懂,阮仁燧卻是清楚明白,當下都驚住了。
朱少國公還在席間,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承恩公,你醉了,別說了。」
承恩公冷笑一聲,對上他的視線,毫不客氣道:「怎麼著,我的女人,還用你心疼?」
他對於定國公府一直都存著一點怨恨——要不是朱氏橫插一槓,劉家或許是可以延續兩代後族的傳奇的。
明明他是太后娘娘的弟弟、聖上嫡親的舅父,旁人都不做聲,姓朱的卻敢充大頭來教訓他,還不是覺得他的女兒是皇后,自己的女兒只是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