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選的不好,只是較之入選人中的當朝宰相、學術大家來說,太過於年輕稚嫩了。
譬如說今日來教導皇長子讀書的杜崇古,此時無官無爵,只是國子監里的一個學生。
德妃甚至於都懶得叮囑兒子一句「好好在太太面前表現」。
因為杜崇古太年輕了,也沒什麼建樹。
阮仁燧有種看透了一切,但是又沒法告訴周圍人的感覺……
這是小三十年後的太常寺卿啊……
原來這時候阿耶就很看好他了嗎?
不過說真的,教小孩子啟蒙讀書,其實也沒必要非得找什麼大家來,杜崇古一人足矣。
開學第一課,學的是《關雎》,時辰一到,負責授課的杜崇古提著鳥籠進來了。
籠子裡裝了一隻雎鳩,本來被關起來就煩,還要當成教材展示……
更煩了!
它看起來鬱卒又暴躁的樣子。
杜崇古年輕的時候真的很年輕,溫文爾雅,舉手投足之間,頗見風儀。
這會兒見到年幼的皇長子,也是不慌不忙,神色從容。
先遞了片草葉兒過去讓他逗鳥,然後又說起前幾日聽宮中樂人奏唱的《關雎》,末了,才引申到今天要上的這節課上……
阮仁燧也無意為難他,從頭到尾聽得認真。
最後一節課講完,杜崇古便笑吟吟地將那隻鳥籠遞給他了:「算是給殿下的見面禮吧。」
「哎——」
阮仁燧有些意外,想了想,倒是沒有拒絕。
雎鳩又稱為王雎,是很威武的一種鳥禽,此時困居籠中,難免顯得可憐了。
阮仁燧伸手去晃了晃籠子,惹得籠子裡那隻雎鳩憤怒地鳴叫起來,他笑了笑,叫侍從來,說:「放它走吧。」
侍從應聲,提著籠子出去了。
杜崇古神情中含著一點笑,輕輕道:「殿下宅心仁厚,憐憫生靈。」
阮仁燧爽朗地笑:「哈哈,確實是。」
杜崇古:「……」
杜崇古叫他這過分直白的回應小小地驚了一下,回過味來,臉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許多。
師生倆一起從門內出去,室外春光正好,清風吹了桃花的花瓣來,落到阮仁燧衣襟上,杜崇古見狀,便伸手去替他取下來了。
這時候打旁邊抄手遊廊里拐過來一個中年文士,見到杜崇古,微露訝色,旋即笑道:「我剛想著去找你呢。」
這才注意到旁邊矮矮的小孩子,瞬間意會到這是誰,趕忙躬身行禮:「殿下。」
阮仁燧看他衣著,知道是教授大公主課業的老師,當下笑眯眯道:「這位太太,客氣了。」
杜崇古在旁,低聲同他介紹:「這是我的師叔,太學博士張茂遠。」
阮仁燧於是又稱呼了一聲:「張太太。」
張茂遠還禮。
杜崇古笑著問了句:「師叔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也沒什麼,」張茂遠道:「我入宮之前碰見你老師了,她讓我轉告你明天開組會,別遲到了……」
杜崇古:「……」
杜崇古:「!!!!」
杜崇古瞠目結舌,大驚失色,而後大汗淋漓,原先挺直的腰也不自覺地彎了下去,卑躬屈膝道:「啊?啊!好的,好的,好的……」
……
頭一節課學的是《關雎》,學完之後這天的課業也沒結束,內仆局的人領著皇長子去御馬苑選馬。
倒不是說現在就叫他修習騎射,而是給他順順趟兒,培養一點興趣。
本朝尚武之風頗盛,勛貴門庭出身的郎君娘子多能騎射,內宮裡的后妃們也能跑馬。
阮仁燧對於讀書一道只能算是資質平平,倒是騎射上頗有些天賦,勝過其余皇嗣諸多。
內仆局的人領著他過去,並沒有直接進馬廄,而是叫人把年紀合適的小馬們牽出來溜溜,叫皇長子瞧瞧,看哪一匹合眼緣。
阮仁燧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上輩子選定的那匹菊花青馬,這一回,也仍舊毫不猶豫地選了它。
文雅些的說法,這該叫玉驄(cong)馬的,只是阮仁燧私心覺得菊花青馬更有意思,所以一直就這麼叫了。
他這會兒也還矮矮的,那匹小菊花青馬也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