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沉柝面色陰沉如水,可轉身面向離見月之際,深吸一口氣的她放緩神色,握住他的手,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用沉穩的聲音安撫他道:「別怕,見月。」
離見月一下子便不抖了,整個人撲到她懷裡,嗓音間帶著哭腔,「蕭姐姐,別丟下我。」
蕭沉柝眸底划過狠戾之色,強硬地將他推入車廂深處,關上車門。
「見月,你是離家僅剩的血脈了,一定要好好活著。」
離見月被巨大的驚慌被包裹,縮在角落瑟瑟發抖起來,窗縫間滲進呼嘯的海風,以及追兵不懷好意的幽幽嗓音。
「蕭少主,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飛鳥盤旋,海浪拍打著光滑的石壁,蕭沉柝撣了撣被風揚起的衣袖,狹長的雙眸如刀光般鋒芒畢露。
「路以墨,做個交易吧。」
路以墨無端笑出了聲,「不好意思哦,我對交易不感興趣,對你的遺產倒是頗為中意。」
蕭沉柝被噎了一下,這個路以墨,一路追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而且她明明都已經有三危島了,何苦又要臣服於北沐?
「呵,我的遺產,便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得到我的任何東西。」
如今的蕭沉柝色厲內荏,她用餘光計算著自己與路以墨和海崖之間的距離,這個高度,落海是危險了些,但未必沒有生路,只要回到瓊桑島,她就有把握卷土從來。
路以墨身後的護衛欲要上前將人團團圍住,卻被路以墨抬手攔下了。
「守好這一條路。」她沉聲吩咐道。
「是。」
令行禁止的咸陽司護衛退散開來,將來時之路守得密不透風,便是海鳥飛過都得被一箭射下。
路以墨騎在馬上,摩挲著手上的鞭柄,笑吟吟地開口:「你唯一有可能的生路在那兒,敢跳嗎?」
蕭沉柝冷嗤出聲:「怎麼,想讓我心生猶豫,放棄這條路?」
路以墨嘆了口氣,「我是很真誠地在建議。」
蕭沉柝不再和滿口廢話的路以墨交纏,轉身一躍而下,撲面而來的卻不是黑沉的水面,而是一張陡然張開的白色巨網。
蕭沉柝瞳孔驟然緊縮:!!!
落入縛網的蕭沉柝再難保持自己良好的修養,被數十人用繩索緊緊纏住,撈至海崖之上時,她怒罵出聲:「路以墨,你卑鄙無恥!」
怎麼……怎麼會有人!在海崖下布網!為了讓她跳下去,還出言刺激她!
蕭沉柝面色扭曲,萬分不甘,她怎麼會落到這種人手中!
「大家都是一路貨色,你乾的缺德事也不比我少,半斤不要笑八兩好吧。」
蕭沉柝的怒斥對她沒有半分殺傷力,路以墨對自己認知清晰得很,這人不會還以為她是什么正人君子吧?
哈,真有意思。
她難道不知道跳崖這種存活率百分百的逃生手段嗎,既然有計劃將人往海崖的方向逼,她當然早就做好了準備。
對於蕭沉柝,儘管還沒和夜葉見過面,路以墨的想法也是和他如出一轍。
絕對不能放虎歸山。
「路以墨!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但我絕不可能讓你這等小人折辱於我!」
說罷,她便咬碎了口中暗藏的毒藥,悶哼一聲,唇邊溢出一縷鮮血。
蕭家人的高傲讓她做不出來臥薪嘗膽的事,既已無退路,那便只剩寧為玉碎。
「誒等等,遺產,遺產啊!」
路以墨驚呼道,手握繩索的數十護衛連忙上前查看,拿出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解藥要給蕭沉柝灌下去續命。
二小姐的話還沒問完呢,蕭沉柝現在就死哪行啊!
蕭沉柝眼底划過暗色,趁著繩索鬆動的那一刻,猛然朝後一掌拍出。
「攔住她!」路以墨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卻仍舊沒來及阻止。
殘存的內力盡數落到了精美奢華的黑檀赤幄馬車之上,巨大的衝擊之下,馬車猛地前沖,朝著深深的海崖墜去。
「哈哈哈,見月,逃吧,逃得越遠越好,記著,你是離家最後的人了,是北沐,是她們——」
路以墨都氣笑了,居高臨下地看著因毒發而倒地的蕭沉柝,素來散漫的眼中充斥著郁色。
「沒想到啊,臨了倒是還不忘算計我一次。」
縛網只布了一層,離見月和馬車很快墜入大海,不見蹤影。
咸陽司護衛開口勸慰:「二小姐,那離見月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皇子,在這個高度墜入深不見底的明海,怕是很難生還。」
「嘖,你還是不懂懸崖。」
護衛:「???」
蕭沉柝已然了無生息,路以墨上前來細細檢查,確定了這回是真正的蕭沉柝,也是真的死透了,仍舊不放心,安排人將屍體火化了才算完。
至於離見月。
路以墨嘆了口氣,罷了,海底暗流涌動,現在就是去海底撈估計也撈不上來了,那個傻皇子,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蕭沉柝死前還在利用他給北沐添堵,就算是想復仇,也高明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