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凡比他多當了幾十年的豪門少爺,理應比他更挑剔些,這麼愛吃這碗麵條, 想來也只能用「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來解釋了。
想到這兒,楚河更有些意興闌珊, 他吃得差不多了, 一邊用濕毛巾擦拭嘴角,一邊下了逐客令:「你們回去吧。」
湯悅低笑出聲,說:「長夜漫漫,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麼?」
「長夜漫漫,應該專心睡覺,養足精神,對身體更好,」楚河說完了這句話, 轉過頭又去叮囑孟一凡,「你也一樣, 今兒不是也忙了一天,回去早些睡吧。」
孟一凡竟然很真誠地笑了笑,說:「楚河,你今天真是溫柔體貼。」
「這話你真心的?」
「當然是真心的。」
楚河搖了搖頭, 說:「懶得和你虛情假意,今天我心情不錯,放過你們了。」
「是心情不錯,還是心情很糟糕?」湯悅插了一句。
「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楚河有些不耐煩地回答。
「我是真的關心你。」湯悅蹙了蹙眉頭, 還有些委屈似的。
「我看你是病得不輕,一副矯揉造作的模樣,」楚河瞥了他一眼,「滾吧,都滾,讓我一個人清淨清淨。」
湯悅看起來還想說什麼,但孟一凡抬起手,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湯悅就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像是被勒住了繞脖子的鎖鏈的囚徒似的。
楚河對眼前這一幕並不意外,他在很久以前就觀察到,湯悅看似大膽放縱,但他的弱點和把柄是握在孟一凡手中的。
湯悅的些許自由,源自孟一凡對他的愛情和放縱,而孟一凡稍微狠一些心,湯悅就會過得「悽慘」一些。
楚河對此冷眼旁觀,並沒有生出些許不切實際的憐憫。
在當今的這種法治社會,如果湯悅真的不願意,總會有些途徑能夠脫身,不至於被約束到這地步。
他既然接受了這種模式,那必然是雙方達成了交易,他願意付出代價去換取他想要的東西。
他們雙方你情我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楚河一個局外人實在無從置喙。
「那我們就先走了,」孟一凡笑了起來,特賢惠的那種笑容,「晚安,楚河。」
楚河嗤笑出聲,逗了他一句:「叫老公。」
孟一凡愣了愣,先是看了湯悅一眼,才收斂了笑容,溫順地喊了句:「老公。」
「滾吧。」楚河揮了揮手。
這一次,倆人都沒什麼意見,也沒多說什麼,靜悄悄地離開了。
楚河打了個哈欠,掀開被子,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然而,他並沒有做一個好夢,反倒是做了個噩夢。
他又夢到了他的學生生涯,也又夢到了陳銘。
他還記得上次的夢裡,陳銘是他的同學,他極力保護對方,最後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成為了他的男朋友。
在這次的夢裡,他在極速地奔跑著,仿佛在尋找著什麼,仿佛在追趕著什麼。
有很多陌生人在說話,但楚河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他終於趕到了一幢廢舊的大樓前,他沿著樓梯拼命向上爬樓。
一層、兩層、三層……
樓梯終於到了盡頭,他推開了鐵製的大門。
樓頂的風很大,吹起了靠著欄杆、背對著他的男孩的風衣下擺。
「……陳銘?」楚河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你來了?」陳銘的聲音是很清亮的少年音,但不知道為什麼,楚河聽著竟然有些熟悉。
「我找了你很久,」楚河喘著氣說,「你怎麼在這兒啊,陳銘。」
「想吹一吹風。」陳銘笑著說。
「樓頂風冷,」楚河站在原地,並沒有上前一步,「回來吧,我送你回家。」
「你在擔心什麼?」陳銘背對著他問,「你怕我從這裡跳下去麼?」
「我知道你不會這麼做,你不是那種軟弱到會逃避的人。」
楚河篤定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雖然你不會死,但你會冷,也會難過,我想陪著你,僅此而已。」
夕陽西下,晚霞絢麗,空氣中彌散著梔子花香。
「楚河,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你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但還是假裝不知道,」陳銘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別對我那麼好,我不值得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