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雲安看著那些人空洞的眼神和枯萎的面龐, 感覺心口突然抽過一股尖銳的疼痛。
他跟在Derek的身後, 走進大廳,坐著電梯上了三樓後, 朝著西邊的病房走去。
周末的精神中心有不少來看望病患的家屬,走廊上來回踱步著不少人。不遠處的座椅上,賀奕南正坐著打電話, 幾步外的病房門口,蘇布正站在門邊看著裡面。
做完了護理和清潔的護工,從病房裡走了出來,蘇布正要進去的時候,注意到了走廊上的來人。
賀奕南顯然也注意到了來人,說完最後兩句後掛斷了電話。
「怎麼樣了, 他用過早餐了嗎?」Derek問向走出來的男護工。
「吃了很少很少的一點粥。」護工無奈地說。
Derek扯了下嘴角, 「已經很難得了,別灰心。」
他拍了拍護工的肩膀, 後者點了下頭後, 就端著托盤去清洗了。
蘇布看向Derek身後的人,幾乎不需要多問,光看那張臉就能猜得出來的人是誰。
心頭有股沸騰的怒火無法抑制地往上躥,他上前幾步抬手甩了來人一巴掌。
「蘇布!」賀奕南緊拉慢拉也沒能拉住, 「你幹什麼!」
「都是他害的,都是因為他!」蘇布推搡著擋在他身前的賀奕南,「要不是他,閻王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冷靜點!」賀奕南用手臂捆著他,將他向後扯。
「我哪裡不冷靜了,他把閻王害成那個樣子他冷靜了嗎?」
火辣的刺痛從側頰傳來,敬雲安擰著眉頭,舌頭用力頂了下腮內。
Derek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趕忙抬手攔在幾人中間,「Calm down,dude,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抱歉抱歉,我這就帶他走遠點。」說著,賀奕南抱起蘇布往走廊另一頭走。
「我不走,我為什麼要走!」
「你還好嗎?」Derek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敬雲安搖了下頭,表示自己無所謂。
「OK,」Derek下意識撓了撓自己的腮,然後示意向病房內,「你要進去看看他嗎?」
敬雲安抬頭朝病房內看去,單間病房裡到處一片白,那個身穿著條紋病服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背對的角度讓人無法看到他的面龐與眉眼。
敬雲安輕輕吸了口氣後,抬腳走了進去。
明明早就已經熟識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眼下卻每靠近一步,都讓敬雲安有種距離更遠的感覺。
直到他走到對方的身邊,看到那張不過短暫數日沒有見過的臉,剛剛舒展的眉頭立時緊蹙了起來,肋下三寸躥過的刺痛,比剛才挨在臉上的那一巴掌還要尖銳。
只見閻弗生那往日總是張揚鮮活,神采奕奕的面龐,此時毫無生機,呆滯的眼神仿若一潭無波的死水,粗糙的胡茬墜在下頜,像一把被風沙摧殘過的枯草。
而原本健壯有力的身軀,更是在不曾謀面的短短數日間,消瘦了一大圈,一動不動地窩在輪椅里,仿佛推一把就會倒在地上。
敬雲安緊緊地攥著雙拳,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驚擾了對方一樣,慢慢地蹲下身來。
他無法控制嘴角的顫抖,幾次試圖伸出手去撫摸對方垂在椅子上的右手,卻始終不敢真正地觸摸其上。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見他實在太過無措,Derek在旁邊開了口:「你可以嘗試著去叫他的名字,跟他溝通。」
聞聲,敬雲安嘴角下意識微張,但看著那枯萎無神的面龐,他卻如何也發不出聲來。
直到一股酸麻從腿上傳來,他才終於張開了口,「閻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