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靠在路邊的車窗上被再次貼了罰單,可他血液里的酒精早已消解稀釋,甚至吹都吹不到罰款的標準。
下班高峰早就過去不知道多久,坎海市的大道上燈火通明,車輛悠哉。
他回到車上,發動了車子,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
直到九亭詩韻的大門出現在眼前,閻弗生才恍然地回神,身體有那麼一瞬間想要掉轉車頭逃走,心卻驅使著他抬頭看向那棟熟悉的單元樓。
車子停靠在樓下時,熟悉的四個圈就在旁邊。
閻弗生在車裡坐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去回想這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去想那些看到的畫面,聽到話語,只覺得心口有種說不上來的擁堵。
他打開了車窗透氣,又覺得沒用地直接開門下了車。
秋夜的風有些涼,讓人不自覺地緊了緊衣服,也讓人感到清醒。
閻弗生抬頭看向了十一層,昏暗的光線讓人辨不出裡面的人是否已經入睡。不遠處小區的花壇拐角,新架起的路燈朝高處的露台,投去了幾縷微弱的光芒。
同樣都是一棟高樓的中層,同樣都是陽光充足的陽台。
「十一層」露台角落裡的綠植可憐地枯萎,「九層」窗前的紅色盆栽卻開得那樣熱烈張揚。
原來不是不會照料,而是沒有用心。
原來不是愛而不得,而是無所謂是否失去。
原來婚禮上那泛紅的眼角,強裝的歡笑,苦澀的嘴角,落寞的淚水,也都不是真的。
原來那些在他看來可笑卻難得的深情,怯懦卻珍貴的真心,也都是裂著口子有著瑕疵,甚至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那,那些因為這些虛假的東西而產生的荒謬念頭,豈非也都是一場不吹就破的泡沫……
有種刺辣的燥熱開始從胸腔往上涌,閻弗生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深呼吸,卻終究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跑上了樓。
時間已經不早,可對方也依然沒有入睡。
門開啟的時候,裡面的人仍舊面色冷淡,但瞧著像是絲毫不意外他的到來。
「你總是口口聲聲著有心,無心……」
閻弗生的嘴角,掛著一種敬雲安從未見過的黯淡,「可有心又如何?你的一顆心分成了八百瓣,每一瓣上都站滿了人,和無心又有什麼區別。」
聞此,敬雲安突然輕輕地抿了下嘴角,「或許吧,不過即便我的心分成一千瓣,即便每一瓣上都站滿了人,那又怎麼樣呢。那些嘈雜與擁擠,酸澀與苦痛,我都甘願承受,而你閻弗生無心輕鬆,無心自在,旁觀就好,不必替我憂慮。」
「可是你的心都已經被填滿了,又怎麼再裝進去一個我呢?」
閻弗生話說的急促而迫切,似乎並沒有透徹地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而敬雲安顯然是位善於諄諄教誨的好老師,他輕笑著看向對方,問道:「我為什麼要再裝一個你呢?」
閻弗生猛地一愣,腦海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為什麼要再裝一個自己呢……
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房門在眼前沉默無聲地關閉,走廊的控燈在靜謐中悄悄地變暗,閻弗生站在一片朦朧的漆黑里,看著面前暖白色的大門,在夜色中透著事不關己的冰冷。
原來秋天的夜裡也能涼的讓人如此發顫,閻弗生還總以為,坎海市的夏天永遠都不會結束。
第75章 生病
世界上沒有不會結束的東西, 坎海市的夏天也早就在閻弗生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結束了。
車子飛奔在K城深夜兩點鐘的大道上,一圈又一圈地來回不歇。
打開的頂篷緩緩後降,要降溫了, 呼哧呼哧的冷風吹得人頭皮發疼。
閻弗生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道路, 地上的白色路線在明亮的行道燈中,泛著模糊的薄黃, 給透涼的夜色添了幾分暖意, 讓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間房子裡的壁紙。
淺米,薄黃, 泛著一點點香檳金,溫暖而舒適,和九亭詩韻那入門就撲面而來的樣板間的溫馨完全不同。
閻弗生很難不相信自己的直覺, 因為他的直覺真的很少會出錯,你看,這房子不就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