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弗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雙無人動的拖鞋,淡藍色,鞋面繡著卡通的小熊,看上去有著和這個房子同樣的溫暖與舒適。
閻弗生心裡突然生起了一股莫名的不適,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脫了鞋後拿起鞋套套在了腳上。
他看著敬雲安習慣性地將外套掛在衣帽架上,然後走到南邊的陽台上,拿起水壺給幾盆植物澆水。
和九亭詩韻不同,這裡的植物葉片飽滿,在百花開始枯葉的秋天裡,依舊生機盎然。
閻弗生一邊朝四處打量,一邊走進客廳。
靠牆的置物架和壁櫃裡,放著許多的書和手工藝品,他忍不住上前,看著那一個個方形的透明玻璃罩內,亮著小燈的手工房屋模型。
那些模型精緻又逼真,有著和眼前所處環境同樣的溫暖,讓人不禁想要親臨其中。
一、二、三……
一共有八個這樣大小不一、格局迥異,卻同樣溫馨精緻的手工小屋,幾乎占滿了眼前的整面置物架。
置物架和玻璃外罩乾淨到不染纖塵,看上去像是每天都有人在認真地打掃。
閻弗生開始感到好奇,很想知道這個每天幫敬雲安打掃房子的人到底是誰。
直到他走到客廳靠南側的書架前,在垂眸便可細看,抬手便可撫摸的壁格里,看到了那張雙人合照。
照片中的兩個人,五官稚嫩,輪廓柔和,面容帶著不諳世事的青春與美好,連身上穿著的純白色襯衫,都是那樣的完美無瑕。
他們親密地靠在一起,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是背後天空那樣的淡藍色。
是他了……
閻弗生看著還可以被稱呼為男孩的敬雲安,和身旁的另一個男孩。
那男孩有著圓潤而明亮的眼睛,淡紅而飽滿的嘴唇,笑起來很好看,嘴角的笑窩仿佛裝滿了整個盛夏最甘甜的果漿。
是個典型的不能再典型的Omega美人,像池滿辭一樣……不,是池滿辭像他。
不等他再繼續觀察到底哪裡像,手裡的相框便被奪走了。
敬雲安面無二兩表情,但蹙起的眉心昭示了他的不滿,像是最珍貴的東西被人隨便碰了一樣,不停用手裡的帕子在鏡面上來回擦拭,直到閻弗生的指紋從上面徹底消失。
「他是誰?」閻弗生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不關你的事。」
敬雲安也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只是語氣有些噎人。
閻弗生從他這噎人的語氣里,確認了那是個到此時此刻都對他很重要的人。
那樣親密的距離與笑容,只有戀人間才會有。
「他現在在哪兒?」
放回原處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然後認真地擺正。
「與你無關。」
說罷,敬雲安轉身就往旁邊走。
然而這樣不耐煩的口氣與態度,讓閻弗生感到了十分的不爽。
他一把拉住了敬雲安的手腕,逼著他回頭看向自己,「你好好跟我說話。」
敬雲安沒有因為他的舉止而感到憤怒,只是望向他的眼神帶著幾分枯敗與黯淡,「他死了。」
毫無波瀾的聲音,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一圈圈地向著四處蕩漾,說完,他甩開了他的手,轉身朝洗手間走去。
閻弗生眉頭微蹙,看著他的背影,問道:「怎麼死的?」
「車禍。」
簡短的兩個字聽不出絲毫的情緒,卻在落下之後的餘音里,讓人感到一股綿長的悲傷。
這個小區太安靜了,安靜到哪怕是再尋常的情緒,都會讓人覺得難以承受。
「唰唰」的流水聲後,是吸塵器被清潔發出的嗡響。
閻弗生這才明白,原來那個每天都來認真打掃的人,是敬雲安。
他側頭環視過整間屋子,一百二十平米左右的空間對閻弗生來說不算寬敞,但卻是……他們最溫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