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喜歡抽菸,敬雲安朗潤的聲音里染了幾分啞,加上感冒的濃重鼻音,竟莫名有些時過境遷的滄桑與坦然。
以至即便嘴裡說著如此寡淡的話,都讓旁聽的人像在品一首飽藏回憶觸動情懷的老歌。
閻弗生望著對面那人幾無表情的面龐與眉眼,默默拿起了身前的湯碗,抿了幾口放溫的湯水。
或許那些在很多人眼裡看似寡淡無味的生活,恰恰是另一些人如何都求不來的珍貴人生。就像這一碗漸漸變涼的雞湯,看似寡淡無味,甚至還有幾分雞肉本身的腥氣,卻是世間難得的滋補之物。
閻弗生咽下最後一口,將碗清空。
同樣都是在說故事,同樣都或多或少地摻著假,但敬雲安終究還是和自己不一樣。
閻弗生咂了咂舌尖殘留的湯汁,嗯……這味道,就像敬雲安的故事。
全是「敘述」,沒有「自己」。
第32章 手風琴
酒會當天, 閻弗生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到達九亭詩韻,停好車後,直接坐電梯上了樓。
敬雲安掛著絲毫不意外的表情,將房門從裡面打開,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後, 轉身往裡面走。
「你怎麼還沒收拾好?」閻弗生走進玄關,將房門隨手帶上。
敬雲安像是剛洗過澡, 頭髮還有些剛用過吹風機後的毛躁, 整個人姿態隨意又散漫。
「急什麼,時間還早。」
「再怎麼早, 也就還有半個小時就得出發了,您難道就這樣出門?」
閻弗生從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圈他的家居服。
「就這樣出門不行嗎?」
敬雲安走到洗手間拿起梳子和一瓶噴劑,邊梳頭髮, 邊往頭髮上噴霧,幾下就將原本微微毛躁的發頂梳得柔順滑亮。
「行,怎麼不行,只要您覺得舒坦。」
閻弗生走到洗手間,雙手環胸地倚著門框,眼神玩味地看著在鏡子前打理頭髮的人。
敬雲安絲毫不在意他的打量, 語氣認真地說:「我當然舒坦了, 這可是我最喜歡的一套家居服,布料柔軟, 款式大方。」
聽他這麼說, 閻弗生下意識看向他身上雖然得體但怎麼瞧都是睡衣的家居服,眉頭不禁微皺。
敬雲安餘光瞥見他的表情後,抿起了嘴角,「怎麼, 嫌我這樣穿出去丟你的人啊?」
「怎麼會呢,」閻弗生立時揚起眉峰,神情不甚正經,「你就是穿個大褲衩子出去,我都不會覺得丟人,就憑您這身段兒,這臉蛋兒,往誰跟前一杵都倍有面兒啊。」
說著,他表情突然變得無比曖昧,「當然,您什麼都不穿,就更有面兒了。」
「哼,」敬雲安輕哼一聲,「只怕是我敢什麼都不穿地出門,你卻不敢帶。」
「不敢?呵,」閻弗生舌尖舔過下唇,「我還能陪你一塊光著你信不?」
這躍躍欲試的口氣,敬雲安笑起來,「信,您那三刀砍不透的臉皮,必須得信。」
「那……」閻弗生站起身,伸手撐著頭頂的門框,一隻腳踏進洗手間,「您啥時候脫啊?」
敬雲安住處的面積雖然不算小,但洗手間面積不大,門口也不算寬敞,最多容納兩個人通過。
此時閻弗生那高大的身板往那兒正面一站,雙臂一撐,幾乎就將外頭的亮光給擋住了,沒來由的給人一種壓迫感。
敬雲安抬手將鏡子旁的開關按下,明亮的燈光瞬間驅散了微妙的壓迫感,和閻弗生朦朧飄忽的影子。
他並未理會幾步之外那人的調戲,只梳好頭髮後,將梳子放下,隨手穿過柔順的髮絲,在後勺上隨意地扎了個揪,又輕輕一綰,團成了個半丸子頭。
閻弗生不是沒見過男人留長髮,也不是沒見過男人扎辮子,甚至干他這行的有不少人都留長髮,但是像敬雲安這種即便扎個溫柔的丸子頭,卻半分溫柔不添,反而從側面看愈發凌厲冷硬的,倒是不多見。
明明散發時從正臉瞧還有些儒雅柔和的氣質,這會竟從側臉上瞧不出來一點。
望著柔軟的髮絲在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指下來回翻飛,幾下便乖乖地團成圓包,閻弗生心裡一陣風起雲湧,忍不住在腹中嘀咕著:這表里不一的狐狸精還真是有夠千人千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