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弗生從來都不信敬雲安那一套推脫言辭,打兩人初次見面到現在,他都認為他是在欲擒故縱,且隨著越來越近距離的相處,他也越來越堅信。
「好吧,」敬雲安走回餐桌坐下,「那就……我一直很好奇,什麼樣的現實會強迫了您……這樣的魔頭。」
聞聲,閻弗生玩味地看向他,「真好奇啊?」
「嗯哼。」
「那你猜猜。」
敬雲安眼睫輕眯,來回打量著他,「猜不出來。」
閻弗生有點掃興,「發揮下您大教授的聰明才智啊。」
聞此,敬雲安眉眼微轉,手指下意識蹭在下巴上來回撫摸著,「我這人擅長邏輯推理,但超出邏輯的東西很難去想像,所以,像您這樣的,還真是難猜。」
片刻後,他搖了搖頭,「我能想到的,不過就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因為脾性太囂張跋扈難以馴服,被放逐到國外歷練之類的陳詞濫調,其他的……還真猜不出。」
聽聞這話,閻弗生輕抿了下唇。
「難不成,還真被我說中了?」敬雲安有點不敢相信。
「Nono。」閻弗生沖他搖了搖食指。
「就是說,」敬雲安自己也不信,「您就別賣關子了吧。」
閻弗生直起身子,向後倚在了靠背上,「你猜的,可以說是一點也不沾邊,我既不是大少爺,更沒有養尊處優,甚至根本沒有人會願意管我,因為……我是個。」
聞聲,敬雲安剛要伸出去夾菜的手一滯,臉上原本那副聽故事的饒有興味也瞬間淡了幾分。
「孤兒……」
「嗯,」閻弗生臉上帶了幾分認真,「這世界上孤兒有很多類,有的是打出生就被遺棄了的,有的是長大卻還不懂事時被丟棄了的,還有長大並懂事後被拋棄的。」
「很『幸運』,我是最後一類。」
敬雲安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後不動聲色地繼續伸手去夾菜,「那你一定是碰到了好的養父母吧,所以後來才能出國。」
「並不是,」閻弗生搖頭,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難得顯出了些凝重,「沒有人願意領養我,所以我後來自己跑出了孤兒院,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過上了邊流浪邊打工的生活,現在想起來,那段日子雖然很苦,但很自由。」
聞聲,敬雲安停下了夾菜的動作,把筷子放在桌上後,手在桌下微微攥起了拳。
「難道你現在的生活不自由嗎。」
「自由,當然自由,不僅自由,還有很多錢,比那時候可是好太多了。」
閻弗生笑得有些沒心沒肺,「說起來,還要感謝當時沒人願意領養我,感謝自己跑出了孤兒院去流浪,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伯樂』,不會被他帶出國,也就不會有現在的閻弗生了。」
聽到這話,敬雲安不知怎的,突然陷入了沉默,望著閻弗生的眼神也很複雜。
「怎麼樣,和你想像的故事很不一樣吧,」閻弗生重新拿起了筷子,「不必感到驚訝,還是那句話,誰還沒被現實艹過。」
閻弗生那吊兒郎當的混話,拉回了敬雲安似要遠走的神思。
他下意識輕咳了聲,也重新拿起了筷子,「確實很不一樣,不過看你現在過得這麼滋潤,回頭想想,未嘗不激勵人心。」
「呵,」閻弗生不以為然,「激勵不激勵的,不過是叫在熬著的人知道還有另一些人同樣在熬著而已,沒什麼意義。」
說著,他抬頭看向對面的人,「你呢?」
「什麼?」
「敬大教授難道就沒有什麼『激勵人心』的故事?」閻弗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敬雲安垂眸攪動著碗裡的粥,「沒有。」
「嘖,不是吧,」閻弗生無語地咋舌,「我都這樣掏心掏肺地跟你說了這麼多,你一句沒有就把我打發了?好歹你也是個文化人,怎麼也得禮尚往來一下吧。」
敬雲安仍舊不為所動,「我沒什麼故事,就是很普通的,像流水線一樣的人生而已。」
閻弗生眉頭輕蹙了下,「那是怎麼個流水線法啊,畢竟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普通可彌足珍貴的很。」
聽到這話,敬雲安睫羽扇動了下,聲音淡淡地說:「就,在父母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上小學,按部就班的上中學,然後在批評、激勵與壓力中考上一個還算看得過去的大學,再繼續按部就班的畢業,考研,成為教師,日復一日地活著……」